“老大爷推个煤炉车,五毛钱能买一大块儿!”唐威咧嘴大笑起来,牙上沾满了焦黄薯肉。
“咱堂堂现代人,居然沦落到靠野味儿活命。”李暮雨只觉唏嘘不已。
“不也挺好玩儿的,权当体验生活了!”唐威反倒看得更开。
“我再这么体验下去,早晚得被公司开除......”
“再找别的工作呗,你看我都没着急!”
“你当然不着急了,反正有替补顶着......”
两人在国内有家有业,一心想尽快离开这里,可鉴于情况不算明了,便只得先解决生存问题,随后再想办法寻找归乡之路。其时天色逐渐暗淡,夜晚已经缓缓降临,他们决定先解决住宿问题。
农房虽然破烂不堪,却有一张未损毁的土炕,兄弟俩便用煮菜水洗漱,随后将炕头简单清扫一番。给炕底添了些柴火,取出包里的薄毯铺上,兄弟俩合衣躺在通透的屋顶下方,各自沉默地仰望着入夜的天空。
李暮雨是都市青年,自幼便在首都生活,习惯了灯火通明的夜晚,如今置身废弃的荒郊野岭,才知缺乏人工光源的夜晚有多黑。其时冷风呼啸,破烂的屋顶毫无抵抗之力,所幸两人尚有土炕来取暖,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度过长夜。
“我现在都觉得有点儿恍惚。”李暮雨轻声说道。
“我也就刚刚有了点儿真实感。”唐威在旁边附和。
“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绑到国外。”
“我更是没想过,有一天会睡在漏顶的农房里。”
“那么多的失踪案......原来这才是真相......”
“其实全是绑架啊......精心设计的刻意为之......”
两人逐渐安静下来,无声注视着墨色的苍空。
天穹之下万籁俱寂,耳畔唯闻风海竞逐高歌。
此时此刻,呈现在两人眼中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见不同,则眼中世界不同。」
「眼中世界不同,则悲喜难以相通。」
李暮雨思绪流转,便想起那本《眼中世界》,内心则不禁感慨顿生。听说失踪者的亲友们,都会经历相似的心路,即从震惊到拼命寻找,再从拼命寻找到无尽等待,又从无尽等待变为无奈认命。作为土生土长的烈阳人,他早就见惯了失踪案,也自诩理解失踪者亲友的感受,而如今真正遭遇了劫持与绑架,才明白失踪者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百多年的时间,成千上万的失踪者,应该都看过这片天吧......”李暮雨喃喃自语,瞳仁反射着夜空的漆黑。
“我那失踪的叔叔,是不是也来了这儿,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呢......”唐威来到了失踪者的世界,内心重新燃起少许希冀。
......
没有了绑匪的叫骂。
没有了捆手的绳子。
没有了引擎的噪声。
也没了海浪的摇曳。
李暮雨和唐威睡得很香,直至翌日清晨方才苏醒。
待他们睁开眼睛,见苍空依旧云层密布,料来仍是不见太阳的阴天。
兄弟俩初来乍到,对此地没有半点认识,可谓全然摸不着头脑。他们不知这里是何处,也不知同行者如今何在,亦不知所谓的考验是什么,至于回家的途径则更是无从谈起。
既然没有提示,那便唯有尝试。
尝试寻找其他失踪者,尝试理解考验的内容。
于是两人收好行囊,又吃了顿美味的烤薯,便准备离开这片荒田。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兄弟俩一路朝远方前行,而为了避免寻不到炊具,唐威便将那口铁锅一并带在身上。
“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唐威仰头张望,见太阳被云层遮住,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走到哪儿是哪儿吧。”李暮雨四下顾盼,见路旁的乔木凌乱不堪,颇有种野蛮生长的味道。
道路似乎没有尽头,眼看走了好几小时,周遭仍是重复的景色。
兄弟俩见不到同类,内心不觉有些烦躁,却于此时看到一个路口。
那路口浮现在视线尽头,向前分成左右两条岔路。
李暮雨和唐威靠上前去,见路口处戳着一个牌子。
那是个金属路牌,纵然已经锈迹斑斑,表面字迹却依旧清晰可辨。
“泠雨城区......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用的我国文字......小雨?”
唐威盯着指示牌,一字一字地念出声,脑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待他扭过头去,则见李暮雨瞳仁微缩,一张脸上尽是惊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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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眼中世界》完。
第二卷《身陷泠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