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若倾盆,滂沱而下。
明明应该是白昼,天空却阴晦无比。
脚下是翠郁的青草,眼前是无边的雨幕。
三男一女冒雨奔跑,浑身上下淋个通透。
遥想几天以前,四人跨越农耕区,曾一度深入山地森林,随后被巨大的危险逼退,只得撤回森林外围的草甸。在那以后,他们便一路向东,沿草甸与森林的边界缓慢前进,希望能寻到相对安全的进山路径,可时至今日尚无所获。
其时已是春末,骤雨常常不期而至,今天更是宛若瓢泼。
四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恰逢林九郎正在发烧,模样变得狼狈不堪。
“你们看那边!”某时某刻,唐威以手遮眉,盯着前方大喊起来。
“嘿!运气不错!”透过成线的雨幕,李暮雨发现不远处有幢建筑。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纵然历经时间洗礼,外观仍旧保存完好。四人忙不迭冲上前去,见这幢建筑品质精良,不仅选用了上好的料子,在建筑工艺方面也相当考究,全然不似平日所见的破烂农房。
对于小楼的来历,众人根本无暇思考,只道暂时有了容身之所。
林九郎撑到极限,闷头就要往屋里闯,却被李暮雨一把拽住。
“别着急。”
李暮雨拽住林九郎,随后抽出腰间横刀,独自一人朝屋里走去。
他的左掌平摊向上,明亮的电弧随之涌起,余波顺着湿衣服蔓向周身。
在电流的影响下,体表传来阵阵麻痒,可李暮雨却恍若无觉,两眼犹自警惕地环视屋内。身处未知的封闭空间中,李暮雨不敢有丝毫大意,而这种近乎夸张的谨慎,正是马南归用生命教会他的。
将小楼上下翻了个遍,李暮雨确认此地安全,方才示意同伴们进屋。门外尚自暴雨不止,所幸一楼客厅还算宽敞,勉强能让四人生火做饭,并顺道烘烤浸湿的衣物。
林九郎高烧未退,此刻已是萎靡不振,只草草喝了几口肉汤,便嚷嚷着要上楼睡觉。见林九郎哆嗦不停,李暮雨便让其脱掉湿衣服,随后递上隗迷的裘皮大衣,将病恹恹的男孩扶进二楼的卧室。待安顿好了林九郎,他才轻手轻脚地返回楼下,与唐威和林彤欢坐在火堆旁边取暖。
其时正值春末,气温早已不再寒冷,三人便寻了个晾衣架,将湿透的行头平铺在架子上煨火。两个小伙子颇为随意,只穿底裤就敢满屋溜达,林彤欢却不好太过豪放,仍旧穿着泛潮的贴身衣物。
林彤欢体态匀称,在泠雨摸爬滚打近百日,如今身材变得更加健美。轻薄的吊带背心浸了水,紧紧贴在少女的娇躯上,勾勒出诱人的婀娜曲线,令旁观的唐威有些口干舌燥。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注意到唐威的表情,林彤欢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挂着明显的笑意。
“还真没咋见过,让我好好瞅瞅。”唐威搂住林彤欢的肩膀,轻轻摩挲起女友的下巴,随后将对方拥入怀中。
唐威本就高大结实,如今历经苦难的锤炼,则完全变成了铁血硬汉,周身生满了遒劲的肌肉线条。林彤欢搂着唐威的躯干,只觉雄性荷尔蒙涌入鼻腔,意识逐渐变得有些迷离,指尖也开始在男友背上来回滑动。
唐威体味着轻柔的抚触,只觉得周身阵阵酥麻,腹中也悄然窜起火焰。无视喝汤看戏的李暮雨,他双手捧起女友的脸颊,急不可耐地纵情亲吻起来。林彤欢起初有些拘谨,随后也很快放松下来,开始享受令人愉悦的温存。
青年男女忘情纠缠,动作逐渐变得激烈,不经意间撞上身边的架子,半湿的衣物便哗啦啦掉了满地。望着倒塌的衣架,林彤欢不禁俏脸通红,赶忙起身收拾烂摊子,而待她瞥见一副手套时,目光则于瞬息间黯淡下来。唐威原本正在兴头上,一心想着卿卿我我,见状却也停了下来。
那是一副棉线手套,手背上绘着向日葵,曾是马南归的物件。
据马南归所说,他曾资助过一个学生,是位比他年龄略小的女孩。
手套是那女孩所赠,如今却成了他的遗物,被曾经的同伴带在身边。
几天以来,两男一女默契十足,均未提及先前发生的事情。
可在此时此刻,他们睹物思人,心绪则难以抑制地翻涌起来。
唐威和林彤欢兴致全无,先是将衣架重新支好,随后各自盛了些肉汤,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遥想不久之前,他们为照顾马南归的感受,还曾辛苦地克制着亲昵之举。如今马南归命丧黄泉,他们原本不该再有顾虑,没成想却因此更加不得贪欢。
两人相识于泠雨,逐渐发展成为恋人,与隗迷和马南归如出一辙。在对方眼皮底下谈恋爱,两组情侣是彼此爱情的见证,所以当隗迷和马南归相继殒命,唐威和林彤欢便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们心怀恐惧,担心自己的生命会突兀终结,就像隗迷那样。
他们心怀焦虑,担心自己会痛失亲密的伴侣,就像马南归那样。
至于肌肤之亲,他们自是如饥似渴,却不敢真正行男女之事。起初单纯是因为害羞,后来则逐渐添了份担忧,唯恐像那对苦命鸳鸯一样,在最不合时宜的当口怀上孩子。
对于内心的彷徨,隗迷和马南归习惯通过倾诉来分担。
唐威和林彤欢则习惯缄默,依靠隐忍来独自承受压力。
就如眼下这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吃着锅里的肉块。
可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只因锅里的肉块已经见底。
远离了危险的城区,凶兽密度直线下降。
置身远郊草甸,怪物的数量就更为稀少。
霍兹犬与裂脊兽不见踪影,肉块储备也就愈渐匮乏。
如果没有后续进账,他们恐怕很快就要吃素度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