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骄阳明媚。
李暮雨和唐威并肩而行,周身散发着蒸腾的血气。
遥想不久之前,兄弟俩偶遇陌生人,因为口角发生了冲突,在杀掉对方两个人后扬长离去。他们并非首次行凶,早就没了心理洁癖,眼下砍死两个嘴臭的烂人,根本就不会造成任何负担。至于那个大高个,两人实则还算欣赏,若换个时机兴许还能交个朋友,只是现在却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无论李暮雨和唐威,心里面都十分清楚,倘若早个十天半月,自己大概率不会这么做,可对于亲手造就的事实却也无甚悔意。至于刚刚动手之前,那股在心底急速爆棚、几乎无法压制的杀意,他们也自认为来源清晰,并未察觉到任何在此以外的因素。
「怪我们咯?」
「还不是他们活该?」
「谁让那俩人不长眼?」
「凭什么非得宽容他们?」
「谁又来可怜可怜我们呢?」
怀着通达而郁结的念头,李暮雨和唐威缓慢前行。
起初还偶尔闲聊几句,最后则完全沉默下来。
偌大的天地一时间静了下来,唯剩鞋底踩踏青草的沙沙声。
......
午后。
兄弟俩来到一条溪边。
小溪发源于山林,自北向南穿过两人面前,朝下游的农耕区蜿蜒流淌。对岸有一间废弃工厂,外部围墙已然坍塌大半,主体建筑尚自保持完好。其时已是春末夏初,工厂的墙壁一片碧翠,其上爬满了茂盛的藤本植物。
阳光普照着万片碧叶,被清风拂起阵阵光华。
宛如起伏的碧翠浪花,勃勃的生机呼之欲出。
历经跋涉与冲突,兄弟俩只觉又累又饿,便决定在溪边暂时歇脚。用溪水洗净汗渍与血污,两人顿时恢复了清爽,却不愿费力气搭锅做饭,于是直接就着清水吃起了生肉。
“生吃也不错,挺有嚼劲儿。”唐威大口吞食生肉,嘴唇吧唧吧唧翻动。
“再这么下去,真成野人了。”李暮雨趴在岸边,像野兽一样喝起水来。
“等会儿顺着水往上走走?”唐威指着小溪提议道。
“嗯,走不通就去对面工厂过夜。”李暮雨从善如流。
来到远郊草甸后,兄弟俩失去了所有同伴,然既定的计划却没有改变。两人仿佛蚂蚁探路,沿草甸边缘一路向东,旨在寻找安全的路径,可时至今日仍无法深入山林,只因林中总有石猿游荡其间,那种巨大的鸢尾花更是随处可见。
遥想身陷泠雨之初,兄弟俩曾经迷惘无措,而随着同行之人的增多,危险的寻乡之旅才逐渐多了乐趣。如今一切回到原点,两人则变得有些麻木,便是这日复一日的徒劳寻路,都无法让他们的情绪掀起太大波澜。
“呼哧......呼哧......呼哧......嗯?”
李暮雨悠哉吃着生肉,两眼无聊地四下游移,某刻停在临溪的一颗树上。那树上缠着些藤条,以束状盘绕于枝头,通体呈现出淡黄色,细心观察则能看到螺旋状的白色纹路,正是在国内被认定为濒危物种的金萝水藤。
上大学的时候,李暮雨常去秦教授家,不止一次穿过金萝水藤拖鞋,对蹂躏这种珍惜植物早已没有负罪感。眼下置身蛮荒废土,他更是不想管太多,自忖这藤条重量轻韧性强,便想将其收入囊中做成绳索和织料。
“你吃着,我去弄。”
唐威先前便已吃饱,见李暮雨嘴里还塞着肉,便将自家兄弟按在原地,独自走向不远处的那颗大树,准备依靠蛮力三下五除二解决。哪知藤条颇具韧劲,竟是让他费了不少劲,最终连树杈都一并掰断,整个人也摔了个狗啃泥。
“呸呸呸!”
唐威啐掉嘴里的湿泥,扭头跑到临近的溪边。
借着清水抹干净了脸,又把上衣简单洗了洗。
可就在他拧衣服的时候,背后无端传来咯吱轻响。
“嗯?”
唐威心头陡然警觉,当即扭脸望了过去,随后微微皱起眉头。
只因他费劲拔下来的战利品,正被一名年轻男子攥在手里。
那男子身材偏矮,比唐威低了至少两头,身上套着件宽松练功服,袖子外面的小臂生满了腱子肉。那张略带痞气的脸上,生有一对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此时正贱兮兮地打量着唐威。
“你干吗?”唐威眯起眼睛,盯住眼前的男子。
“你猜?”小矮子眉毛一挑,露出欠揍的表情。
“给我。”唐威伸出手掌,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不给~~~”小矮子抖了抖胯,朝唐威翻起鼻孔。
“这是我的!赶紧给我!”唐威瞪大眼睛,语调陡然拔高。
“就不给!傻大个儿!”小矮子舌头一吐,脸上泛起浓浓的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