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大猩猩胳膊,不怕把命丢了。”
“这不活着呢嘛,还能享受膝枕。”
面对女子真诚的致谢,初醒的青年调侃以对,可落在另外几人眼里,却远没有当事者这般平静。毕竟他们目睹了一切,很明白李暮雨那种做法,究竟隐藏着何种程度的风险。
只要稍有差池,便会变成烂泥,亦或裂成碎片。
此举无疑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两位新朋友的平安。
“为什么救我?”柳琴念及此处,声音莫名哽咽,心绪无端翻涌。
“我离得最近啊......”李暮雨似是仍然头晕,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咱刚认识没多久吧?”
“应该不到半天......”
“值得么?”
“值得么......”
听了柳琴的问题,李暮雨叹了口气,陷入绝对的沉默。
方才的场景宛如胶片,于他脑海中放映重现。
石猿盯上了柳琴和彭肃安,两人随之开始逃跑,他记得这个画面。
面对突然降临的死亡阴影,两人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他同样记得真切。
可是在这些人之常情以外,却也有着出离本能的瞬间,那景象令人动容。
他看到了彭肃安愤然求死的疯狂,也看到了柳琴不弃不离的倔强。
那是勇气,是同袍之谊,是不离不弃,是生死相依。
就在那个瞬间,他的眼中浮现出别的身影。
那是精壮健硕、慷慨仗义的周潮。
那是美丽妖娆、眉目含笑的隗迷。
那是身材清瘦、对世界满怀善意的马南归。
那是瞳眸碧蓝、对珍视之人温柔相待的林彤欢。
还有那表面上冰冷孤傲、实则心存温软的张山和李泗。
甚至是那稍稍有些讨人嫌、却有血有肉的唐圆和罗春娟。
望着眼前的身影,他的脑海骤然空白,双脚也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至于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
......
“本来不想认识你们的......”
“结果你非拉上我们俩......”
“都知道你们叫啥了......”
“都知道你们啥样了......”
“就别再......就别再......”
“我真的受够了......”
李暮雨紧闭着眼角,说话间却溢出清泪。
自他平凡的面庞滑落,滴在了柳琴的裙摆上。
青年的话断断续续,明显有些词不达意。
可围在旁边的六人,却都听得明明白白。
彭肃安蜷腿坐在地上,脸上泛起复杂的笑容。
江白浪咬着嘴唇望着天,呼吸听上去又浅又杂乱。
言鹳假意推了推眼镜,同时趁机抹了把鼻子。
聂宸渊沉默着转过身去,无言地整了整领口袖口。
柳琴的眼神依旧温柔,只是明眸中热泪满溢。
唐威则干脆扭过脖子,低头驼背地呜咽起来。
在唐威的记忆里,李暮雨素来很谨慎,先前在山麓初遇林彤欢,便本能地拉着自己逃跑,原本做不出为初识之人拼命这种事。可在方才的危急关头,自家兄弟却一反常态,改变了一贯的生存方式,这其中的缘由他自是一清二楚。
无论是先前高筑心墙、拒绝与陌生之人同行,还是之后的以身犯险、拼死救下柳琴和彭肃安,其根本原因无非只有一个:唯恐费尽千辛万苦、共同挥洒过无数笑与泪、倾注了深沉情感的同伴,在某个瞬间被泠雨无情吞噬。
既是有了新的相识,那便再也不想失去。
哪怕从死神手里抢人、命悬一线都在所不惜。
本是种缺乏理性的选择,却让见证者们尽皆动容。
......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一轮皓月高悬夜空。
凌乱的废墟中,六男一女望着彼此的脸,相继浮现出真挚的笑颜。其时月光银白皎洁,自破碎的屋顶坠落,宛如一张柔软细腻的薄纱,于他们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明明才刚刚认识,便有了过命的交情,此时经由共同的当下,那些虽然不完全相同、却颇为相似的过往也开始交融。无知无觉之间,七颗心跳的律动逐渐趋同,彼此的未来也就此钩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