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允叔叔吧。”
“你是谁......”
噪音不绝于耳,是此起彼伏的呐喊与枪响声。
可在某时某刻,却灌入了一抹银铃般的嗓音。
宫允暂时恢复意识,旋即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身旁的少女。
“我是建光的朋友。”
“建光啊......他......”
“别说话,你伤得很重......算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上官凝漪双手结印,保护着宫允的心脉,犹豫片刻还是改了口。
毕竟就算母亲在场,恐怕也得竭尽全力,就别提她这萌新菜鸟了。
至于宫允其人,听懂了少女话外音,则登时变得老泪纵横。
曾几何时,宫允也有过风华正茂的岁月,也有过五彩缤纷的人生追求。可经历了这些年的磨难,他的欲求则随时间坍缩,最终化作卑微至极的念想,即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宫允隐姓埋名,谨小慎微地过活,为逃离祖国准备了一系列退路。在这看似平凡的一天里,他只身跨越了途太平市,一度摆脱了杀手的追击,仅仅是为了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可到头来,就连简简单单地活着,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教他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心怀遗憾,如何能不悲愤难耐。
“呜......呜......呜......”
宫允心情激动,胸膛急速起伏。
难听的呜咽声愈演愈烈,继而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我知道你有多不甘心,但如果还有遗愿的话,就得赶紧告诉我。”
感受着宫允摇曳的生命之火,上官凝漪急忙加大灵能输出。
在少女镇静过头的言语中,濒死的宫允逐渐恢复平静。
“告诉建光......去给我爸妈上个坟......就说我回来了......”
“我在庞丘市的产业......回头都给卖了......”
“把钱转到我老婆......不......我前妻的名下......”
“告诉她......我永远爱她......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再还了......”
“告诉我那些狐朋狗友......老子在下面等他们......到时候一起喝酒吃肉......”
宫允自知大限已到,便强忍悲恸的心情,于漫天枪声中托付了未竟的心愿。对于这番遗愿,上官凝漪全盘应下,随即则将身体完全俯下,把嘴唇贴近宫允的耳朵。
“那么宫叔叔,请你也回答我两个问题。”
先前在电话里,刘建光便曾提及,如果能接触到宫允,则务必要帮忙询问些事情。可就算刘建光不曾提醒,上官凝漪也不会错过此事,只因她同样渴求着某些真相。
“第一,为什么背叛研究院?第二,你怎么失踪的,又怎么回来的?”
“叶子没了......没得卖了......又有人要杀我......我就想跑......我就......”
“什么叶子?谁要杀你……”
“砰!!!”
上官凝漪话未问完,忽听耳畔传来巨响,待她猛然扭头望去,只见一块合金盾牌被轰出了大洞。至于那持盾的护卫,则浑身飙血地仰面栽倒,整条右臂旋转着掉到远处。
“小心狙击枪!”
滕晟华放声怒吼,用“御钻”护住防线的缺口,同时抛出一枚紫色钻石,正是具备干扰作用的“瘴钻”。紫色钻石在半空旋转,释放出大量紫黑色烟雾,于周围形成浓郁的雾瘴,阻隔了视线与灵能感知,令林间的杀手无法准确射击。至于上官凝漪,则将宫允撇在旁边,直接窜向断臂的护卫。
“呼噜......呼噜......”
失去了枯荣之息的加持,宫允的状况立即开始恶化。
平稳的呼吸瞬间紊乱,瞳仁也逐渐有了涣散的迹象。
“你继续说!什么叶子!你是怎么失踪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上官凝漪去救伤员,而骆景明却没挪窝,此刻见宫允生命垂危,则开始在对方耳边大声嚷嚷。骆景明心里清楚,这情报对大小姐无比重要,于是便使劲摇晃宫允的肩膀,试图让这濒死之人保持清醒。然宫允早已撑到极限,又没有枯荣之息续命,意识便无可逆转地开始模糊。
“我......被绑......抓进......泠雨......那里......怪物......好多人......”
“什么?绑架?囹圄?怪物......喂喂!醒醒!”
骆景明满头雾水,唯有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硬生生记住宫允说的每个字。宫允的言语则愈发混乱,音量随时间推移逐渐低沉,化作近似梦呓的喃喃耳语,最终归于无声无息的寂静。
任凭骆景明如何摇晃,宫允都没有再度醒来。
这个男人生前在想什么,如今再也没人能够知晓。
那些幽暗深邃的秘辛,本有机会曝露于烈阳之下。
可伴随着生命的消亡,所有情报也就此烟消云散。
其时林边枪声不断,更有车队堵死了公路,偶有无关人等行车至此,也都无一例外地调头就跑。放眼整个车队,多数成员此刻都在酣战,极少有人注意到宫允已死。至于林间的杀手们,由于被浓郁雾瘴遮住视线,则更不确定目标是否已被清除。
所以厮杀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