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
模糊了空间,忘却了时间。
鸿蒙之息漫溢,无质无形。
渐渐地,混沌初开。
有光与影错落斑驳,交织成不规则的色块,犹如涂坏了的油画。
再后来,缥缈光华氤氲沉淀,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
那是秋天的林荫道。
飒飒秋风之中,黄叶轻舞飞扬,灰褐色的土地上积满了厚厚的腐殖质。他站在道旁的自行车棚前,凝视着不远处的林荫道,但见人们来来往往,尽是行色匆匆之相。
画面忽转,是座陌生的城市。
偌大的城市高楼耸立,宛如昏暗的钢铁森林,却见不到几许人烟。他走在冷冷清清的街头,身旁是几个穿风衣的陌生青年。感受着诡异的目光,他的内心莫名焦虑,快步甩开那些陌生人,拐过街道的转角钻进地铁口。谁知才刚踏入旋转的台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血盆大口。
意识消失,随后再度回归。
他发现自己身着盛装,置身于豪华的别墅之中,而在客厅中心的舞池里,一出热闹非凡的歌舞会正在上演。人们各自戴着面具,且唱且跳地好不热闹,其间有女子找他搭讪,却又很快面露乏味地转身离去。他孤独地站在舞池边缘,注视着疯狂扭动的人们,只觉自己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于是便借故离开了现场。他溜到别墅后方,伸手推开深棕色的木门,不料却一头栽进了深渊。
也许过了千百年,也许只过了一瞬。
当他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牧野。
脚下是苍茫的草甸,头顶是阴郁的苍穹。
他漫无目的地狂奔,可天地辽阔得无边无垠。
他跑得气喘吁吁,脚底磨得鲜血淋漓,却始终找不到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意识都开始模糊,面前才出现一抹亮白。
那是一朵娇嫩的白羽蔷薇。
它迎风绽放,酌虹饮露,美不胜收。
他已然精疲力竭,整个人趴在地上,匍匐着爬向蔷薇花。
仅剩咫尺之际,却见花瓣倏忽染红,眨眼间便枯萎凋零。
他捧起死去的蔷薇花,突然间难以自已,眨眼泪如雨下。
视线随之陷入漆黑。
……
暗淡微光射入瞳孔,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李暮雨缓缓睁眼,便看到韩晴疲惫的脸。
“回来了?”
“嗯。”
“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四天。”
“九天帮呢?”
“没追来。”
“大伙儿呢?”
“全累坏了,都歇着呢。”
“那就好。”
简单的对话之后,屋内又恢复安静。
李暮雨尚自无力,意识却逐渐清晰。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只觉百骸轻微刺痛。
他又将注意力集中于体内,发现伤势远远谈不上痊愈。
可原本岌岌可危的修为境界,居然莫名其妙地稳定了下来。
过得半晌,李暮雨状态渐好,终于能稍微动动脖子。
韩晴这才拿了个杯子,往口中倒了些清水,嘴对嘴地喂给恋人。
“舒静她们有消息了么?”几口清水下肚,李暮雨的嗓音仍旧沙哑。
“还没有,估计没找着人呢。”韩晴轻轻摇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伤员都怎么样了?”
“有几个路上没挺住,其他的都没大碍。”
“知道了......她呢?”
“跟咱的人埋一起了。”
“......嗯。”
李暮雨缓缓点头,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旋即重新闭上了眼睛。
韩晴疲惫不已,也知此时多说无益,便只安静地陪在恋人身边。
这是个阴沉的午后,青藤诸人多在沉睡,屋里屋外各自安静。
偶有微弱轻响,也不过是零星的脚步声,以及由疼痛引发的呻吟。
万物沉寂,时间仿佛停止流逝。
直至某时某刻,楼外传来喧嚣。
“别冲动!”基地广场之上,费水死命箍着唐威,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滚!”唐威甩开费水,咆哮着抡出一拳,将言鹳轰得倒飞出去。
“先停下!等暮雨醒了再说!”聂宸渊急忙上前,挡住倒地不起的言鹳。
“等你大爷!老子灭了他!”唐威双目猩红,一把将聂宸渊推出去老远。
两天前的傍晚,唐威抵达双流河谷,携夏琼与大部队会师,随后发现韩晴推了个木板车,上面放着陷入昏迷的李暮雨。唐威见状吓了一跳,忙向大家询问前因后果,孰料青藤诸人却讳莫如深。
对于李暮雨的情况,就连韩晴都不想多谈,唯有童奕聪趴在夏琼耳边,小心翼翼地低声说了些什么。夏琼闻言沉吟片刻,便示意唐威不必深究,一切等回基地以后再细说。唐威固然满腹狐疑,却终究没有刨根问底,就这样一路无事地回到基地。
直到几分钟前,夏琼找到了他。
于是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