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须发皆白,一袭朴素的道袍。
模样看着年过古稀,可精神却异常矍铄。
在他落地的同时,长庚则眯起眼睛。
原本轻松写意的神态,也霎时间蒙上了阴霾。
“裘镇岳?你怎么在这儿?”长庚一字一句开口,表情看着有些凝重。
“孩子们,没事儿吧?”裘镇岳根本不理长庚,径直望向刘建光等人。
“裘!裘师范!快!天歌市!他们要......”
“别担心,那个冒牌儿货,被叶执事杀了。”
眼见金宫师范到场,刘建光顿时如蒙大赦,两腿打软地坐进泥里,旋即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着裘镇岳一阵手舞足蹈,奈何嘴巴却一直打嗑呗儿。裘镇岳见状轻笑摇头,一句话便让刘建光安静下来,也令准备开口的童奕聪闭了嘴。
长庚全程旁听,闻言蓦地攥紧拳头,表情瞬息间变得狰狞,盯着裘镇岳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感受着实质般的杀意,裘镇岳悠悠转过身子,不咸不淡地与长庚对视,仿佛没有察觉到半点危险。
“怎么?不信?”
“......”
“还是说想替他报仇?”
“......”
“无所谓,该你了。”
“你丫......”
望着波澜不惊的金宫师范,长庚的表情骤然扭曲,牙齿磨得咯咯直响。他心里非常清楚,裘镇岳没必要扯谎,想来先前所述便是事实,可就是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却令其生出难以言喻的情绪。
长庚心里很清楚,纵是同为修罗上境,人与人之间仍有差距,便如自己与太白这般,虽然也能算是中游水平,可遇上叶天问却明显有些不够看。至于裘镇岳这边,恐怕比叶天问还要强上半分,所以绝非现在的他能够抗衡。
“长庚阁下,请出招吧。”
“恕不奉陪,就此别过。”
“已经晚了,走不了了。”
长庚尚未失去理智,尽管心中杀意爆棚,却仍旧果断地选择认怂。可裘镇岳接下来的话,却犹如尖锐的大头钉,刺得他的耳根阵阵发痛,胸腔里也升起一股难以排遣的热气。
“我是打不过你,可我一心要走,你又能奈我何?!”在强者的尊严的驱使下,长庚的嘴角诡异地扬起,从兜里摸出两枚种子,言辞也多了一抹狠意。“有本事你就一直盯着我,但凡你有错眼儿的时候......”
“噢,是么。”望着长庚手里的种子,裘镇岳似是毫无意外,也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将手伸向自己背后,取下一幅卷轴缓缓展开。“那咱就试试呗,看你能不能跑。”
这是一幅俊秀的风景画。
有巍峨青峰,有浩渺湖泊。
有亭台楼榭,有大江大泽。
有烈阳灼灼,有尽目黄沙。
有明月高悬,有冰蓟无垠。
风光何止万千,尽是大好河山。
“......《锦绣山河》?!”
长庚先前还色厉内荏,不愿服输地打着嘴炮,此时望见卷轴上的画,却把种子摔到地上扭头就跑,眨眼间便化作一道缥缈的残影。裘镇岳则右臂一振,将那幅画高高抛向天空,左手自腰间拔出一支瓷瓶。
“镇。”
裘镇岳拔掉瓶塞,将右手食指伸入瓶口,蘸满了乌光流溢的墨汁。银发老者以指为笔,在左手掌心绘出玄妙的图案,随即隔空拍向飘在头顶的卷轴,直击画面中心那片盘龙般的彩云。
仿若点睛之笔,彩云蓦然苏醒。
龙吟顷刻间震彻九霄,画卷也随之光芒喷发。
奔腾的虚影膨胀绽放,绘成壮丽的山河图景。
携恢弘之势悍然下坠,深深陷入广袤的土地。
吞噬了正在发芽的两颗异木,也将逃跑中的长庚死死困住。
“呀哈!”
长庚被裹在虚影里,脚下是寸寸碎裂的岩石,身旁是汹涌澎湃的洪水,好似置身大道崩坏的末世。此时的他形如困兽,周身灵纹主脉蔚蓝大作,竭力躲避着致命的危险,只是不管如何辗转腾挪,都无法逃离这片方寸天地。
“呜啊!”
长庚的脸上满是绝望,喉间的嘶吼延绵不绝,胀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虚影,遥望着公路旁边的裘镇岳,仿佛期待着能用眼神杀死对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嘶吼终被地动之声遮盖,那道噬人的目光也被风沙掩埋。
“结束了。”
裘镇岳挥了挥衣袖,散去壮丽的山河虚影,走到刚形成的陷坑前。待看到被碾成饼的长庚,他才将卷轴重新收回背后,随后则信手扬起一缕清风,令受伤晕厥的几人陆续苏醒。
“您也忒猛了......”望着惨不忍睹的长庚,刘建光咽了口吐沫。
“恐怖如斯......”童奕聪同样目瞪口呆,对着裘镇岳竖起大拇指。
“不是我猛,是这画猛。”裘镇岳拍了拍卷轴,不疾不徐地解释起来。
按照裘镇岳的说法,此画名为《锦绣山河》,乃太昊金宫高阶法宝,若由扶摇境灵绘师操控,可以呈现出广阔的山河,而换作自己这种修罗境菜鸡,眼前这种程度便已算是极限了。
无论刘建光还是童奕聪,都算了解裘镇岳的性格,深知对方绝非过度自谦,可望着身旁的巨大陷坑,却仍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深刻领会到人与人的差距。一老两少闲聊之际,其余人各自缓过神来,遂向救场的金宫师范郑重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