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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到会很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若非如此,扶摇又岂会屈指可数。”
翌日下午。
秦曦坐在太师椅上,与李暮雨喝茶论道。
师徒两人讨论的话题,正是所谓的扶摇之路。
按照秦曦的说法,修罗境与扶摇境之间,存在难以想象的鸿沟,达到修罗境巅峰只是开始。除了“肉身成圣”等特殊手段,多数修行者在修为达标后,不仅要在擅长的领域登峰造极,同时还需广泛涉猎以弥补短板。简而言之,在成为扶摇大能前,要先成为“六边形战士”,将各种修行要诀融会贯通,并潜心领会不同道路间的共通规律,才会获得顿悟飞升实现大自在的可能性。
秦曦以李暮雨为例,表示若想达成扶摇,先要把《神霄天雷箓》练到极致,在雷法造诣上远超所谓的“雷圈绝顶”。与此同时,他还需要横向发展,获得匹敌唐威的肉身、不逊于柳琴的感知能力、不输于夏琼的御物水平,甚至还需领会灵绘和异化的基本原理。打好这些根基以后,便要仰仗悟性与机缘,尝试叩开飞升扶摇的大门了。
“我这辈子是不指望了......”李暮雨听了直翻白眼。
“你这年纪的修罗境,别说在近代是空前的,就是放在古代都算快的。”面对毫无信心的李暮雨,秦曦微笑着打气鼓劲。“说来有些惭愧,你跟凝漪拜我为师,我一直没好好辅导你们......等一切都结束了,你俩跟我回金宫,我好好带带你们。凭金宫的底蕴,如果你们潜心修行,百八十年未必不能扶摇。”
“如果一心扑在修行上,也许真可以飞升扶摇。”念及卡在修罗境的那些大高手,李暮雨自认百八十年虽不算长,却仍然没到自己能接受的程度。“可我就一俗人,私心杂念挺多的,熬不起这么长时间......真要闭关练一百年,出来一看时代都变了,亲朋好友也全都入土了,我估计当场就得走火入魔。”
“有得必有失,想要大自在,自要有割舍。”秦曦并未强求,在阐述自身想法之余,也聊起了别的可能性。“不过也没那么绝对,你看元帅走马沙场,肯定没啥精力练功,最后照样得道飞升。”
“元帅能有这种修为,怕是跟血脉有关吧。”李暮雨有所猜测。
“大概率有真龙血统,是当世罕有的龙裔。”秦曦如是说。
“我就说他一位军事家,为什么会有祖龙精血,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李暮雨闻言了然,却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又没这种逆天的血统,再不专心肯定更没希望,这辈子修罗境也可以了。”
“世间大道万千,不妨且行且看吧,必有合适你的道路。”面对胸无大志的弟子,秦曦非但没有责怪之意,反而露出极为满足的表情。“几年前还啥都不懂呢,现在都变成大高手了,也拥有了自己的道路,这样的际遇当真难得。”
“际遇么......”
李暮雨原本心情平静,听秦曦说出“际遇”二字,却没来由地微微一悸。往事宛如一串胶片,在他脑海中倒叙放映,身陷泠雨后的诸般过往,也争先恐后地再度浮现眼前。长长的记忆线条上,缀着许多夺目的结点,正是一个个重要的转折点,标志着一次次的成长加速,也代表着一次次的刻骨铭心。
回忆着那些业已远去、却鲜活如昨日的过往,李暮雨的心脏微微抽动,只觉如果这就是所谓的际遇,那自己宁肯选择毫无波折的生活。只是转念之间,他又想到这一路的收获,乃至只有历经大悲大痛、浴火重生后才能得见的风景,心中也油然萌生了风雨尽散的释然。
“嗯,际遇。”李暮雨吐了口浊气,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小雨,你是我的骄傲。”秦曦轻抚胡须,不觉欣慰一笑。
“能够拜您为师,更是我的福分。”李暮雨端正地行了个弟子礼。
转眼日头微斜,论道告一段落。
李暮雨离开秦曦的房间,迎面撞见陈武清和夏琼。
作为秦曦的门生,陈武清始终改不了口,上来就问教授是否在里面。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便要带着夏琼推门而入,下一秒却莫名地停了下来,对着李暮雨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咋了?”李暮雨略显疑惑地问道。
“没啥,真好。”陈武清没来由感慨道。
陈武清记得分明,即刚刚认识李暮雨时,对方还是个青涩的小伙子,善良热忱之余却缺乏力量,求知欲爆棚之余也胸无大志。一晃多年过去,这块璞玉被时间打磨,摇身变成价值连城的珍宝,这令作为义兄的他倍感唏嘘。至于身为义姐的夏琼,由于先前几年始终同行,更是见证了李暮雨的成长,比陈武清还要明白个中因果,所以就只微笑着道了一声辛苦。
“哥,姐,谢了。能认识你们真好。”体味着两人的情绪,李暮雨蓦地百感交集,张开双臂搂住义兄义姐。
“对了,这个给你。”夏琼眼睑低垂,迎合着李暮雨的动作,温存片刻后掏出一只信封,面带微笑地塞进义弟手里。
“这是?”望着一字没写的信封封面,李暮雨禁不住有些疑惑。
“自己看吧。”夏琼没再多说,拉住陈武清的手,走进秦曦的房间。
“......”望着关闭的房门,李暮雨眨了眨眼,慢悠悠拆开信封。
那是几页精致的信纸,于光滑之中透着厚重,散发出花蕊般的淡香,纸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有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除此以外,信封里还有一枚珍珠与一颗黑曜石,明显是某人特地从某条手链上拆下来的。
李暮雨靠在墙边,逐字逐句地认真品读,温和的目光中泛着笑意,偶尔也会露出复杂的表情,末了则将信纸贴在脸上,用头发和鼻子擦蹭几下,又在信的落款处印下浅吻,这才将所有物件收进衣服内侧。
“呼......”
李暮雨呼了口气,用指尖按住心口,顺时针揉了几圈。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