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第二天,我随阿汤下山,在我的要求下,他开始讲述起来:他们德族人自从二代族长先后被逼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一直是阿汤的祖母德家老祖宗管事。老祖宗死后,阿汤被推上位,他在热血沸腾之下接过族长一职,族中耆老德昭、红英、大勇士德琳和各支首领便日常到他身边聚事。他本来一心只想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从未正儿八经的考虑过族中事务,现在可被限制得严严实实,每天都要面对一张张渴望期待的面孔、一件件沉积难解的事项,除了强自镇定,毫无主张,每每汗流夹背如坐针毡。他妈妈雅雅更没有受过教化,虽然看着他一问三不知,急在心里,也自茫然。那德昭拿捏住火候,眼看母子俩都熬不下去,才让红英悄悄去和雅雅交待,雅雅这才心中有底,一天阿汤回来,又和她跳脚发牢骚:‘妈,你非让我做头,我不是这块料!’‘那你说说族中有哪个比你更适合做头人?’雅雅问他。‘我不知道。’‘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经过反复磨砺,怎么得成大器!’‘我什么都不懂,你让我怎么做?’‘带头的不需要无所不能,你只要能看清族中的发展方向,认准大事要事就行。’‘我哪知道!’‘我问你,你觉得我族要做到怎样才算好?’‘我说了,我什么不知道!’‘你给我好好的听、好好的想!真的不知道,不做就不做!’雅雅厉声道,阿汤虽仍昂首不服,却不敢再还嘴,雅雅等他气色平静了,才又问他:‘你觉得福德二族相比,谁更先进些?’‘当然是福族人。’‘他们有哪些地方先进?’‘他们人多热闹,口粮丰富。’‘这不大事就出来了吗,你再想想怎样向他们学习,想办法追赶上他们。’‘噢。’阿汤顿有所悟,看到雅雅忽然掩面抽泣起来,心中着慌,连忙走过去捶背问候,雅雅哭道:‘妈也知道你很难,妈不怪你,你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你父亲、爷爷,没有继承到他们的智识,仁吉、闫合、谢显都有师父家教,福慧阿姨也有大本领,我们本来就不如他们。’阿汤听了,果然被刺激,大声道:‘谁说我不如他们了?妈妈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做出成绩来,让他们不敢小瞧!’‘很难!很难!’‘不难,妈你听我说,我有主意啦。’雅雅抹掉眼泪,抬起头来问他有什么主意,他倒也拎得清道:‘妈妈,我听说爷爷带领全族刚来此处时,就在山下挖过窑洞,后来诸事羁绊,族人才囿集隽秀峰,我们现在再集中力量,开挖窑洞,作为族人迁居山下平地垦荒耕种的根本,只要我们努力,难道老天只保佑福族人有大收成!而且我能起风飞石,闲时再带领族人勤于狩猎,制用毛皮,这几样物资不都有了!我再请仁吉也给我们多派队员,这人口壮大得也快啊!妈,你看呢?’雅雅抹着眼泪叹道:‘唉,我这辈子除了和儿子相依为命,也只信任儿子,这段时间我还犹豫害怕,哪知道我儿子成长得这么快,这下族人有望,他父亲、祖父在地下也可以安心瞑目了。’‘妈,你别担心,好好休息,我再好好想想,明天就和族人商量施行。’‘嗯,我也和你一起合计。’母子二个也顾不上吃饭睡觉,有问有答,酝酿了大半夜。
第二天族人聚会时,阿汤把他主张一说,族人一派哗然,无不交口称赞,德琳大声道:‘少主有见地、有魄力,我们就有干劲,这狩猎的事由我来带头。’阿汤和他点头道:‘我们要制作出弓箭,和振心箭一样,练成了,可比伏击猎物效力高得多,对了,给我弄一把力量大的弓。’林属支一个叫山豹的青年道:‘族长,我明天就带人进山,搜集又坚又韧的竹木藤条,回来制作弓箭。’德昭咳嗽一声,感慨道:‘我们比福族人来得早,却事事落后,一直落后,我现在常常想说不定哪天就要和你们离别,到地下遇见老族长,他会不会责备我们还躲在山上、胆小畏事,坐等一族衰落?今天,’他抬起头来,一一扫视场中族人,殷切道:‘少族长为全族前途指明了方向,大家一定要争惜机会,少问多做,早点争得福族人的尊敬,让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可以安心去见地下祖先。’族人受他感染,无不热泪盈眶,现场纷纷讨论开来,有的摩拳擦掌,只等阿汤分派事情;有的当场就要下山,开挖窑洞、烧草垦荒;有的和几个支族首领讨论怎样落实整合分工、筹谋计划。一个叫连山的年轻族人埋怨道:‘这福德山的名字也不是谁取的,明明我们先来,却把我们排在了后面,这不成心要我们落在福族人后面嘛!’土属支的头领德前摇头笑道:‘福族人太夫人厉害,想出的族训词太震撼,能鼓舞人心,我们也要学他们这样。’德琳不耐烦,和他们扳着脸道:‘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关键是自己的态度,想干的话,山崩地裂,刀火加身都不怕;不想干的话,无视荣誉公益,一棵杂草也不愿意去拔。’德前和连山讪讪道:‘谁不想干,我这不是也在分析想主意嘛。’阿汤又想起一个主意来,大声道:‘大家听我说,我有一个奖惩措施,德昭爷爷说得对,时不我待,各支抓紧准备,青壮年一律下山,老弱族人留在隽秀峰,治理大孤台,抚养教育孩子。山下一块,山上一块,今后山下表现好的族人可以获得上山接受老人嘉勉和孩子们尊敬仪式的机会;同样山上表现好的族人和孩子也可以获得下山参观学习的机会。’‘啊呀,这个主意太好,非得如此,我们才能追得上福族人。’德前连山更瞟着德琳大声道:‘我明天就下山,到时候看谁第一个上山!’众人都大笑鼓掌,却有族人提醒道:‘族长,这样好,大家都有机会,但也要防止使奸耍滑、佞言伪行之辈。’阿汤笑道:‘谁敢这样,罚他守山。’守山?’‘就是在通道口看守,山上山上二处基业,他只有看着眼馋、听着耳痒,都不能参与。’‘好,族长真是英明睿智!’族人又振奋鼓掌。红英等众人差不多平静下来,神秘笑道:‘咱们虽然铆足了劲,但先别张扬,等事业做成了,再宣扬炫耀,到时候扬眉吐气,让福族人也羡慕一下。’众人无不嗷嗷叫好,阿汤自己也受到鼓舞,激昂道:‘我们人少,福族人先在名头上压了我们一下,他们又有太夫人的宝训,但是我们其它哪个地方比他们弱了?我也和你们一起下山,就不信干不过他们。’德昭眼看众人被他一带动,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振臂就要下山,连忙大声道:‘大家等一等,我还有话讲。’阿汤竖起手臂往下一斩,止住众人。德昭道:‘族长,你还不相信大家,其实头人不需要考虑太细致,他们都有经验,知道事情怎么做最好,如果你参与太多,干预太深,反而会打乱他们的计划,你要做的,只要能给他们目标方向、到时候分清成绩奖惩公平就行。’‘那我不是光说不做了?”‘不会,你还有大事要做。’‘什么事?’‘你刚才为大伙儿指明了二条路,第一条你就放心吧,大伙儿一定能干出成绩来,第二条也很重要,只有你来做才行。’他靠近了阿汤轻声道:‘族人婚配都有规矩,但要和福族人通婚,这事不能大伙儿都参与,还得你去和他们沟通。’雅雅想起来道:‘对,第一个就是宝月,老祖宗在世时就看上的,要把他说与仁吉。’‘族长就行。’德昭道,阿汤连忙摆手道:‘我不要,还是给仁吉好。’他们不自觉地争论起来,离得远的人还以为是族长位置之争,纷纷嚷道:‘我们支持族长,其他人都不信任!’德昭连忙止住雅雅阿汤,转回头道:‘我说的是,我们要大生产,需要器械、大牲口、物资、种籽等,这些只能由族长去问福族人和基地借,这也是个为难事,大伙儿干得好了,族长便能少求人。’族人恍然大悟,决心更加透彻。
我后来才知道,这德族人本来比福族人还要坚韧,他们又有一个特性,生前只忠于族长,视之如心中的太阳;死后不注重躯体,只由族长举行仪式,将名事刻在牌位上,安放在祠堂,相信自己下辈子还会是本族一员,因此他们虽然人少,但无论做什么事,只如一人一心,当年没有外力扶携,能越过千山万水迁徙到福德山,就是证明。哪知到达那里后就遭遇接二连三的变故,被老祖宗一直压制,憋了十五年,心中早就盼望新族长产生,他们都知道阿汤是族中正宗血脉,也以为他的成长历程神奇,内心和老祖宗一样,把他看得又亲又重,所以阿汤自己不愿意继承族长之位,也以为自己不能胜任,却不知道族人心中早就默认他是新族长,等着他引领发话了。
他们既然齐心、有决心,当然就有信心,不等阿汤表态,德昭多讲,当场就聚在一起讨论计划开来,决定山下由德琳统领,德前和山豹辅佐,山上自然由德昭和红英安排,德琳也不腻糊,和其它几支首领商量,将下山的青壮年整合后,又分作三块,一块整修制作器械兼运送物资,兼挖窑洞;一块狩猎兼防护;大部分族人全部投入生产,只可惜现在天时正往冷处去,他们又不能把天扳过来,一腔热血,只好先忍耐着。
德昭也不干涉,也劝阿汤不要干预,说他参与进去,反而会打乱族人的计划,他要做的,只要能给族人新方向、新力量就行。’‘这我不懂哎。’阿汤很实诚。‘不要这样讲,你现在的事情就是去元宝山,除了刚才我说的要去和他们弄来人和物资,还要借助他们学习王书,这样才有智识啊。’红英笑道:‘你讲得这样直接,好像我们要去算计人家一样,阿汤听了会为难。’阿汤也笑道:‘我懂,我懂。’雅雅道:‘天已大冷,防止大雪封路,我明天就和阿汤下山,先去找冰黎姐和小慧姐,有他们牵线,事情就会容易些。’红英道:‘唉,这么远的路,又要让你受苦了。’雅雅笑道:‘老姑姑,没事,谁不是受过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