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之前,伊丽过来,把高恨叫到一边,和他道:“明天一早,你也和我们一起随夫子去做事。”
“做什么?”
“挖坑。”
“挖坑?”
“就是大家方便的厕坑。”伊丽大大方方道。
“哦,那上次在拔头那里也是你们挖的?”
“你以为是拔头为我们准备好的、或者是天然生成的?”
“怪不得还换过一次地方。”
“人多呗。”
“好,我参加,都有谁?”
“就你我和阿尔泰。”
“你不嫌臭?”
“这才是挖呢,再说我又不是不用。”伊丽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跟着道:“本来我要带女生去收草的,但赛翁这里也有苞米芯,就不用去了。”
高恨明白她说的也是方便时用的,不好意思多想,就将话头岔开道:“没想到你们是真先进,其他人觉得生活美好自然,其实有人准备在先。就这事?”
“好了以后,再去多担些水,把水台边的水沟疏通一下,也是一个道理。”
“我明白,人多了,用水也多了,不要给人家带来不便。”
“就是这样。”
来日天才微亮,他们就去草堆,各人扛了一捆秸杆,跟在成夫子后面,高恨和阿尔泰问候时,阿尔泰没有理会,高恨以为他是因为昨天输了比赛而不开心,也没往心里去。
等成夫子找好地点,划好线,伊丽让高恨挖坑,阿尔泰扎蹲架,她编遮挡。
做好检查过,他们又去水台边,成夫子让他们动作轻点,不要惊动旁边毡棚中赛翁父子睡觉,三人将水担好,把流水槽疏通好,才打水洗脸,这时天也已亮了。
老大赛味从毡棚里出来,刚想和他们招呼,被成夫子止住,轻声和他道:“不要惊扰你父亲睡觉。”
“他已经起来了。”
“啊,人呢?”
“出去蹓跶了,你们先等会,我这就来熬汤,等他回来一起吃早饭。”
“好,我正要问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呢。”
于是成夫子让三人回去通知大众都过来盥洗,好了以后一起学练。
清晨,空旷安静,大众背诵的篇文朗朗上口,声音整齐洪亮,吸引了赛家兄弟,他们站在一旁,一开始只痴痴地看着伊丽等女生,后来为大众聚精会神的学习态度感染,为他们沉浸在智识的喜悦中身心陶醉而陶醉,不由得看得呆了。
之后成夫子又让大众练了一小会体活,暖和一下身子,正想着下面怎么安排,赛翁已经回来,热情地和他招呼。
成夫子埋怨道:“赛翁啊,你一大早哪里去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哦,马上要出牧,我得去看看草长得怎样、水流怎样,出去早了晚了,羊都得挨饿。”
“你辛苦,我们也要干活啊。”
“好好,早上冷,先喝口肉汤。”
“怎么又有肉?”
“不是你的弟子昨天挟死了二只羊吗?”
“哦,后面不能再有,你准备安排我们做什么?”
“是羊栏圈的围栏老化了,得重新用新木头换一下。”
“你们马上要出牧,为什么这时换,秋天换不更好?”
“是这样的,成夫子,这里有几个劳力,我们走时,会留下一批壮公羊,由上面安排宰杀供应用,完了那几个劳力过来清灰、换土、种葡萄苞米等作物,待成熟后再收割堆晒,作牲畜冬天的饲料,我们回来后,他们便回家休息。”
“明白,那我们今天做什么?”
“成夫子啊,你听我说,你们是学智识的,这仅仅是游学,不是劳作,我听说你们来之前已经在上一处劳作了大好几天,昨天又走了一天路,天尚有息时,故此我今天请求你给你们自己放松一下,到远处去看看大草原,看看远山河流,晒太阳、沐春风,不也是陶冶心情?劳作嘛,何差一天二天。”
成夫子听他说得有理,又想在拔头那里天天被民众缠着讲故事,也没怎么讲课,正好可以到野外补一补,也就点头同意。和大众一说,大众都欢呼雀跃,唯独阿尔金不乐意,成夫子看到后,奇怪问他,他道:“在家干活,可以早点开饭,吃肉喝汤。”
成夫子骂他道:“吃吃,你猪脑子啊,昨天没听赛翁说他们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一二次肉?为了欢迎我们才忍痛宰羊,你以为肉这么好吃啊!”
赛翁尴尬笑道:“去吧,去吧,我们等你们回来一起吃饭。”
于是高恨和大众由成夫子依着赛翁所指,带到大地深处。他有所不知,博学的成夫子有所不知,甚至在此处住了几十年的赛翁也有所不知:大洪水前,这里是和海洋一样广阔的广袤沙漠,也和海洋除了水什么也没有一样,也是不毛之地,大海倾时,它受大洪水影响远不如周围低处平地剧烈,但是二边高山上和外面的杂质土壤被风刮过、被水流带动,冲向它的中间,地下水被补充被挤压后超过地表,因此大沙漠上有了成片的水、有了肥沃的土地、有了连绵的绿洲,一时之变造成长久的新模样,气候也为之改观,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沧海桑田,都是在说,人生苦短,看惯了一处风貌,却不知规律到时,都可改变,原来寸草不生的地方,被赶走的春天又回来了,秋天又可以丰收了。
此时高原的下面还是水乡泽国,到处春意盎然,这里也毫不逊色,小草簇拥着钻出地面,又悄悄地憋着一股气比谁长得快长得高,在温暖可触光芒耀目的阳光照射下,绿油油、嫩葱葱、鲜亮活泼、惹人喜爱。
也许是年龄的原因,以前高恨不懂得去注意;也许是之前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他没有心事去注意;也许确实是冬天刚刚过去,春天突然到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注意,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大地的亲切、生活的美好,为什么呢?究意识里,是身边有太多的青春、太多的热情、太多的笑声!
他和大众一样,走着走着,欢呼起来、跳跃起来、奔跑起来,让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更广阔的生命中去、让自己的青春投入到更活泼的青春中去、让自己的热爱投入到更深厚的热爱中去。
他还看到夫子的眼睛也明亮了、脸色也溶化了、脚步也轻快了,在跟着大众一起奔跑,但他看得出成夫子还是没有追上大众的欲望。他看得出,别人也看得出,伊丽又把他和阿尔泰叫在一起商量下面有什么事要做,阿尔泰冷冷的看了高恨一眼道:“我不和有些人商量。”
“阿尔泰,我也看得出你对我有意见,能不能说出来?”高恨诚恳道。
“你自私。”
“凭什么这样说?”
“你不顾夫子的尊严、不顾集体的荣誉。”
“我哪有?”
“我知道你的力量,如果你肯一起和赛家兄弟比试,我们三个人、或者我和你、甚至你一个人都可以赢定他们。”
“我不参加,是因为夫子说过:‘随便服从别人的意志’就像拔头的民众要挟我们讲故事一样,为什么他们要比试我们就一定要奉陪?”
“上次夫子不同意,这次是他同意的。”
“夫子没有说不同意,但也没有说同意。”
“那当时我们一起商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出来?”
“我就是想到夫子的态度,而且当时我想你与阿尔金二个可以赢定他们,甚至你一个人就能赢,我也知道你的力量。”
他们正在争吵,成夫子已经注意到,走了过来,问清原因道:“这次比试我们是以短比长,阿尔泰从气势方面、技能方面、特别是心胸方面并没有输,在细微方面今后要提醒自己弄清楚规则,没什么遗憾的,我只是疑问田忌赛马的战术是怎么布置的?”
阿尔泰先道:“夫子,是我高估了赛猛的力量,以为他最神秘而最强,所以提出由阿尔金对付他,要是我上,肯定能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