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走运,他想,老天爷开始眷顾我了。我苦苦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时来运转、拨云见日的一天!
他迫不及待地给沈卉打电话,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电话是周嫂接的,说太太去她哥哥家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他略有些失望,想了想说:“太太回来你转告她,明天上午不要出门,我找她有要紧事。”
打完电话,天已经黑了。他离开证券大楼,开车回狄思威路的家。
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不寻常的一天,惊喜、得意、庆幸、后怕,种种情绪尝了个遍,而且程度那么强烈、转换得那么迅速,一会儿上天堂一会儿下地狱,简直让人受不了,要是心脏不好的话,非进医院不可。
到家后他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中午又吃多了,没胃口再吃晚饭,只吃了一根香蕉,就在书桌旁坐下来,计算这次意外收获给他带来了多少利润。
他全神贯注,算盘打得噼啪响,没听见门铃声,直到铃声再次响起,他才猛然抬起了头。
奇怪,怎么会有人来?他是个单身汉,从不在家里待客。而且知道他住在这儿的人,加起来也不足十个,那些人绝不会现在来找他。而除了他们,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口,问了一声“谁啊?”
“是我。快开门。”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她是沈卉。
他又惊又喜又疑惑,忙把门打开:“是你啊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沈卉刚要回答,他又摆手道:“还是进去说吧。”
进了客厅,他接过她的皮包放好,请她坐下,又送了一杯茶来,这才说道:“现在可以讲了。”
“其实应该你讲才对。”沈卉捋了捋头发说:“你不是让周嫂转告我,找我有急事吗?”
“这么说你回过家了?”庞金海问。
“没有。”沈卉说:“我哥硬要留我吃晚饭,我只好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电话是周嫂接的,她告诉我……”
“原来如此,”庞金海微笑点头:“我明白了。”
沈卉说:“我哥的饭馆离这儿不远,我吃完饭就过来了,想知道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是这样的,”庞金海说:“婚宴的请柬要重写了,我没在大富贵订酒席,改到了国际饭店。”
沈卉惊讶地问:“为什么?”
“因为大富贵不够排场,配不上你。”庞金海说:“你是上海滩最漂亮最高贵的女人,国际饭店才是适合你的地方。”
沈卉瞪了他一眼:“你取笑我!可恶!”
“天地良心,你是我的女神,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哪敢取笑你啊。”
庞金海在她旁边坐下,深情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在我眼里,你真的是上海滩最漂亮最高贵的女人,岁月非但没有损伤你的美貌,反而让你变得更成熟更优雅更妩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宠你才好。”
这些话说得那么甜蜜那么煽情,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不会不感动。沈卉强忍着没有暴露自己的情绪,做出生气的样子:“你怎么自作主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来不及商量了,”庞金海说:“10月18日那天酒宴几乎客满,不订的话就订不到了。”
沈卉摇头道:“何必非要去国际饭店?那要多花不少钱,眼下我们的经济状况不允许……”
“不,你错了。”庞金海打断她:“这点钱算不了什么,我们的经济状况完全承受得起。”
沈卉疑窦满腹,不明白为何他今天的态度与昨天截然不同。
庞金海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尽量延长享受这种乐趣的时间,直到她问了第三遍为什么,才喜气洋洋地说:“我抢到了一只特大号的帽子,大得你简直不敢相信!”
他拿起算盘摇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按门铃的时候,我正在计算赚了多少钱。”
“赚了多少?”
“还没算完,但绝不会少一万五。”
“一万五千法币?”
“不!一万五千银元!”
这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沈卉高兴地说:“你样样都行,不但会做生意,还会炒股票!”
“哪里哪里,只是运气好罢了。”
庞金海微笑着,对碰上杜德本那一节绝口不提:“亲爱的,说起来这也是托你的福。”
沈卉莫名其妙:“托我的福?”
“是啊,”庞金海说:“老天爷知道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给我们送来一笔贺礼。”
这个男人嘴真甜,就算知道他在花言巧语,也不禁会为之心动。
沈卉朝他莞尔一笑,心里充满幸福感。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正因为如此,它带来的愉悦就显得格外强烈。
庞金海一直在盯着沈卉的眼睛。
语言和表情都可以骗人,只有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从她那双眼睛里,他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温情与渴望。如果说订婚是关系上的突破,那么此刻就是情感上的突破。他确信能得到她,用不着等到新婚之夜,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他慢慢靠近她,伸手把她软玉温香的身体揽入怀中。正如他所希望和预料的,她只是象征性地抗拒了一下,就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这一刻是那么美妙,他浑身的血都在沸腾,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颤抖。他这辈子所有的努力、煎熬和等待,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一阵长久而热烈的亲吻之后,他抱起了她,一步一步朝卧室走去。她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两颊绯红,那双美丽的眼睛半开半闭,目光迷离,身上散发着幽香。
这是她独特的气味,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来到卧室前,他用脚把门推开,刚要走进去,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铃声。不是电话铃,而是门铃。
他停在那儿,又吃惊又恼怒,真想骂一句粗话。
沈卉仰脸望着他问:“谁来了?”
“不管是谁,我都恨死他了!我想杀了他!”他咬着牙说。
沈卉拧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去开门吧。”
没办法,他只好放下她,穿过客厅来到大门口。这时门铃已经响过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