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他想,我的妻子很贤惠,别说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即使多看一眼别的女人,也是对她的亵渎和伤害。
他用上衣盖住头,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让脑子进入空白状态,这种催眠法还是沈卉教他的。
这个法子确实有效,他的意识变得朦胧起来,渐渐进入了梦乡。但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小泥鳅的声音,又把他从梦乡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小泥鳅问:“大哥,你睡着了吗?”
林永年说:“还没有。”
小泥鳅说:“大哥,你帮我起个名字吧。”
“你说什么?起名字?”林永年惊讶地问:“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忽然要起名字?”
“对,我要起个好听的名字,不叫小泥鳅了。”
“为什么?”
“这还用问?别人个个都有名字,我也要有个好听的名字!”
“小泥鳅叫了这么多年,你从没觉得不好听……”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啥不一样?我不懂你的意思。”
“刚才……刚才翠萍姑娘一口一个小泥鳅,难听死了!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沉默了一阵,林永年说:“看来你是真舍不得翠萍姑娘。”
小泥鳅讪笑道:“没错,说句老实话,我真的挺喜欢她,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那你还是留下吧。”林永年诚恳地说:“人这一辈子,碰上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是很不容易的。而且看样子她也喜欢你,所以……”
“够了够了!”小泥鳅叫道:“请你帮忙起个名字,你东拉西扯的说这么多废话!”
“这怎么是废话呢?这是我的心里话。”林永年望着黑暗中的小泥鳅:“我把你当兄弟才这么说,希望你不要错过机会。”
又一阵沉默之后,小泥鳅缓缓道:“你也听听我的心里话,既然我们是兄弟,我就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等到帮你报了仇,杀了那个姓庞的狗贼,再回来找翠萍姑娘也不迟。”
“万一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怎么办?你不后悔?”
“没事的,放心吧!我小泥鳅能耐多大!有我作你的帮手,一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失败了呢?”
“那就一块去向阎王爷报到呗,有啥大不了的!二十年后,咱们又是一对好兄弟!”
泪水一下湿润了林永年的眼睛,他从草铺上爬起来,走到小泥鳅跟前,把他的手紧紧握住,哽咽道:“兄弟,谢谢你!”
小泥鳅说:“好了,手都被你握疼了,还是给我起个名字吧。”
林永年说:“不行,起不了。”
“为什么?”小泥鳅问。
林永年反问:“你知道你姓什么吗?”
小泥鳅沮丧地摇了摇头。
林永年说:“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这名字怎么起?”
小泥鳅长叹一声:“看来我只好叫小泥鳅了。”
林永年回到了自己的草铺上。这一夜余下的时间他睡得很沉。
也许是因为讲到了万一失败的缘故吧,次日小泥鳅摇醒他的时候,他还在做梦,梦见自己被一只怪兽追赶。那只怪兽形象可怖,却长着一张人脸,像是庞金海。
他不知道这个梦是吉是凶,这让他多少有点忐忑。
吃过早饭,他和小泥鳅去向贺天龙辞行。
陆伟韬也在贺天龙屋里,他说:“我正要回上海,向上司汇报工作,咱们一块走吧。”
林永年求之不得。他想借此与陆伟韬搞好关系,将来必要时可以请军统助一臂之力。
贺天龙告诉陆伟韬:“前不久我们把鬼子胖揍了一顿,我怕他们会来报复,打算尽快转移。你回来可以去瓦桥村,找开杂货铺的康老三,他是我的秘密联络员。”
陆伟韬点点头:“明白了。咱们走吧。”
他和小泥鳅走出屋子。林永年跟着也要走,不料贺天龙拍拍他的肩膀说:“他俩走我不管,你不能走。”
林永年一愣:“为什么?”
贺天龙笑眯眯说:“因为咱俩是亲戚呀。”
林永年莫名其妙:“亲戚?什么亲戚?”
贺天龙一字一句回答:“你是我妹夫。”
林永年傻傻的看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贺天龙翻了翻眼睛:“你说什么意思?”
小泥鳅朝林永年喊道:“你还没睡醒啊?我都明白了你还不明白?他妹妹看上你了,要嫁给你!”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林永年一直以为贺天香是替哥哥作说客,想让他留下来,哪里料得到她竟然在转这个念头!他简直要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贺天龙瞪起了眼睛:“你嫌我妹妹长得难看?歪瓜裂枣配不上你?”
“不不,我没这意思!”林永年赶紧解释:“她很漂亮,是我歪瓜裂枣配不上她!”
“你这么说也太糟践自己了,”贺天龙上下打量他,点头道:“马马虎虎,相貌还算过得去。”
林永年急得舌头都打结了:“不!不行!绝对不行!我已经四十岁出头了,她还很年轻……”
贺天龙用一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他:“年龄的确差了不少,不但你觉得不合适,老实说我也觉得不合适。”
林永年松了口气:“这就好……”
“好什么好!”贺天龙再次打断他:“她不在乎年龄,说就是看上你了,非你不嫁!”
林永年说:“她这是一时糊涂,你好好劝劝她……”
贺天龙摆手道:“不用劝,我妹妹的脾气我最清楚,她一旦拿定了主意,九条牛都拉不回。”
“那我劝劝她,”林永年说:“也许她能听我的话……”
贺天龙第三次打断他:“得了,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林永年急得团团转:“哪有这样搞的!自做主张说定就定啊?她不在乎我还在乎呢!”
贺天龙抓住他一条胳膊,吹胡子瞪眼:“我不管!我话已经说出口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