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死鱼眼少年,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眸,不解道:“为什么你有这么强大的本领,还故意让人家欺负。”
仗剑少年郎道:“我才不会故意让人欺负呢,你没看到,每次被人欺负的时候,我都会奋起放抗的吗?”
接着,少年告诉纪无锋,他之所以没日没夜地给蒲老三干活,是因为他想通过辛勤的劳动,锤炼自己的体魄。
此前,他没有办法摧动灵力,知道昨天,纪无锋为难他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灵力恢复正常,可以照常使用了。
纪无锋悲哀道:“原来,你从来不是像我一样没用的废物,是真正的弱者。”
仗剑少年郎认真道:“在我看来,区别弱者与强者的关键,不是能力大小,而是心,心怯者无论能力如何,都是弱者。”
纪无锋不置可否。
他捶打麻痹的双脚,充满血丝的眼睛注目着仗剑少年郎,然后抬起头,深深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不仅在逃避着懦弱无能的我自己,不敢直面自己,我也在逃避生活,逃避着这个早就被我看破的世界。”
顿了顿,纪无锋继续道:
“我想,这个世界就是一盘残酷凌乱的棋局,我们都生活在棋局之内,任由博弈者安排命运。如果想要接受自己的角色,并且赢得这场棋局,就要制定新的秩序和绝对的法则,从棋子转换成主宰命运的博弈者,改变这场已经凌乱不堪的浮生棋局。”
仗剑少年郎半懂不懂,看向纪无锋,“什么意思,你要创造新的秩序吗?”
纪无锋摇摇头,“拒绝遵守这座世间服务于大众,对大众有益的秩序,好像已经成为主流了,而我想逆着这‘病态的主流’,做一名‘秩序的信徒’。”
仗剑少年郎露出爽朗的笑容,“所以,你找回你自己了吗?”
纪无锋没有回答。
仗着黑色大钝剑的少年郎把他的沉默,当成回答,把他扶起来。
“纪无锋,昨天我之所以说你可怜,是希望你可以接受自己本来就是弱者这一事实,然后进行刻苦的修炼,提升力量,因为我觉得身为弱者并不可悲,也不可耻,最可怜的是连努力都不敢尝试的懦夫。”
纪无锋露出感激之色,抱拳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摆脱弱者的角色,我也不关心了。我现在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遇上任何问题,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直视它,而不是逃避。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我却需要你用剑来点拨我,真是没用呢。”
仗剑少年郎道:“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把想做的做了,想说的说了,这才心里舒坦,我只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纪无锋绽开笑容,爽朗道:“你是一个特别的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爽快道:“祝无哀。”
纪无锋看着少年背上的黑色大钝剑,觉得剑上覆满了令人羡慕的浪漫色彩。
他说:“祝无哀,无论时代的波浪如何翻涌,请一定要一直做你自己。”
仗剑少年郎点头,认真道:“愿我们都能坚定地做自己。”
然后迈步,离开蒲家湾。
纪无锋盯着远去的仗剑少年郎,低声道:“多谢,是你让我下定决心接受真实的自己,选择接受这场浮生的棋局,不管我们以后是敌是友,也不管我们选择的道路是相同的还是相背的,我都将尊重你。”
纪无锋鞠躬作揖,送别少年。
远去的仗剑少年郎转头,看到纪无锋施礼相送,停住脚步,也朝纪无锋施了一礼。
一个月后,纪无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村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想到在离开的前一天,碰见了挥拳相向的两个魁梧大汉子。
这是纪无锋第一次为心中的信念而战,他加入了两个魁梧大汉子的战斗,结果那两人嫌他麻烦,联合起来爆揍他。
要不是背着彩色棺椁的蒙眼小男孩出手,半条小命就得交代出去。
“呼……”
秋风如刀,横刮脸颊。
纪无锋收起纷乱的思绪。
试着站起身。
却已动弹不得。
蒲家湾那群总爱欺负人的村民们被死鱼眼少年收拾了一顿以后,好像对欺负别人失去了兴趣,放弃了愚弄更弱者的娱乐方式,认认真真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没过多久,干农活回家的村民发现了纪无锋,便把他带回蒲家湾。
当晚,纪无锋从床上醒来。
给他治伤的医生已经离开了,他紧盯着放在床边的破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已经离开了蒲家湾的仗剑少年郎。
“愿我们都坚定地做自己。”
纪无锋握紧破剑,眼里盈满认真。
……
……
「怯夫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