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州,利州西路宋军的大营处,一队从梁泉县返回的骑兵匆匆掠过。
吴拱眼尖,早就望见了对方的行踪,连忙对领头的那个年轻骑士问道:“姚统领,怎么样?”
姚季,也就是之前去见赵佐的那位骑士,对吴拱摇了摇头。
吴拱心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天可怜见,他既担心梁泉县会不会已经陷没,数万军民都遭了金人毒手,又担心那个赵佐是不是名不副实,打消了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吴璘的兴趣。
姚季沉声道:“我要去见节度,烦请参将为我引见。”
吴拱压下心里的担心,快步去向吴璘通报。
片刻后,两人即来到了一身便装的吴璘面前。
吴璘见姚季身后没跟着自己点过名的赵佐,知道其中必然另有情况:“说吧,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姚季下拜到底:“好叫节度知道,梁泉县上下众志成城,皆抱死战之心,然金兵攻势甚猛,几支女真猛安日夜攻城不休,恐近日便要失陷。”
吴璘皱眉道:“这些我知道,你只说你去办的差事。”
“此事正与我的差事有关!”姚季抬起头来,昂然高声道:“那位抗金义士赵佐,有几句话想让我转交给节度!”
“说来。”
“其人曰:余虽为南山愚夫,然亦守土有责,尺地寸草,不得放弃。为救国保家而抗金,虽牺牲至一卒一箭,决不退缩,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
吴拱慨然叹道:“国难见忠良,真乃壮士也。”
显然,他已经被赵佐表现出来的气节所折服了。
姚季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言,乃是要送给天下人的一句绝命诗,昭示心迹。”
“咋说的?”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吴璘默然,片刻后才道:“还有吗?”
“有!”
吴璘讶然,竟然还没完?
不过姚季这回有些迟疑,说道:“还有几句,却是交待给在下的。”
“给你的?”吴璘怔了一下,然后道:“什么言语,你也说来。”
姚季顿了一下,从表情来看,他自己的心绪似乎颇为起伏不定,很是调整一番后,方才正色道:
“其人曰:余乃必死之人,今世再难回中原,不作此想了,但请姚兄抗金到底。”
“他日殄灭伪金,犁庭扫穴,你为一军统帅,率部翻越南山时,如见松涛如海,那就是我来见你了。”
满堂皆惊。
吴拱已经忍不住落泪,泣不成声。
吴璘亦未说话,良久后,适才缓缓道:“碧血丹心,气壮山河!”
下一刻,吴璘猛地站起身来:“我意已决,全军即刻出动,莫要让如此气节之士折在金人手里!”
-------------
梁泉县城头上,满满当当的尽是着甲的军士,连赵佐都披了两层甲,提着大盾在人群里凑数。
他们刚刚又奇迹般的击退了一波女真人的进攻,此时人人带伤,各个乏力。
然而,被逼退的金人只是一时受挫,今日为时尚早,对方有充足的时间发动下一波攻势。
城外的无数女真甲士仿若黑褐色的潮水一般缓缓褪去,明明是对方在撤退,反倒让城头上的宋兵看的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所有人的心中都存在着一个问题:等这股女真人的浪再次一叠一叠地涨潮涌来时,梁泉县还抵挡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