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巧云姐看着舷窗上滑落的水珠,目光黯然。
明易之问道:“怎么了?”
“我讨厌下雨天。”巧云姐喃喃地说道。
水手在门口说道:“前面是浦东南秀码头,我们船暂时停靠。你们要下就下,要不然我们直接开去苏吴了。”
“好,我们下船。”
巧云姐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抬头看着天,脸色阴沉,她迟疑地伸出手,接住飘落下来的小雨,随即像是被烫了一下缩回手。
“怎么了?”明易之连忙问道。
巧云姐摇了摇头,更加失魂落魄。
下船时一脚踩空,身子向左倒去,明易之连忙上前去扶住她,看到她面露痛苦,身子摇摇晃晃站不住。
“怎么了?”
“脚崴了一下。”
明易之走到她身前,腰一弯。
“来,我背你!”
“不用!”巧云姐毫不迟疑地拒绝道,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在细雨中强撑着向前走。
真犟!
明易之走到她跟前,一弯腰,双手一捞,强行把她背到了背上。
她一惊,下意识地推着明易之的后背,身子向后倒。
明易之被她一带,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不要动,再动我俩都要摔倒在地,躺着这里等歹徒来抓。”
巧云姐不再动了,上半身直着,与明易之的后背保持距离,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
明易之柔声说道:“姐,你不要这么紧张,搞得我也很紧张,还以为是王老虎下山,强抢民女。你这样子,我背着累,你也难受。”
犹豫了十几秒钟,巧云姐慢慢伏下身子,靠在明易之的后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细雨迎面而来,像是旧情难忘的前女友的目光,湿润又冰冷。
“呜——!”
一声汽笛长鸣,明易之和背上的巧云姐转过头看去。
在黑夜中,载着他俩回来浦东的货船,缓缓地离开了码头,一点点地消失在茫茫的汪浦江上。
空旷的码头,只剩下明易之和背上的巧云姐,还有黑暗中从四面八方卷来的细雨。
明易之背着巧云姐,在昏暗的路灯下,沿着马路缓缓地走着。
周围很寂静,房屋隐在黑暗中,默然无声。
明易之的脚步声发出孤独的回响,伴随的还有他粗粗的喘气声,以及巧云姐在耳后的细长的呼吸声。
“你这么有信心吗?”巧云姐似乎受不了这种冰冷寂静,开口说话。
她喷出的热气,扑在明易之的耳朵和脸颊上,让他在这寂冷的黑夜感受到难得的温暖,直沁内心深处。
“什么信心?”
“寿山俱乐部的那八个老法师。阿爷说过,他们是民国时期就在汪浦江扑腾的老乌鱼。经验丰富,奸诈成精了。”
“年纪大又如何?甲鱼王八年岁大,还不照样被人做成霸王别姬。”
“我看过他们操盘的手法,可以说是把现在沪市交易规则,用到极致了,非常老练,无懈可击。”
“巧云姐,你非常熟悉沪市的规则和操作手法,我却熟悉人性和这片土地的运作规则,明的,暗的。”
“人性?”
“巧云姐,寿山俱乐部总是同进共退,一致对外,看上去很团结的。可是这八个人,不会有私心,没有贪婪?我是不信的。
如果不贪婪,这么一把年纪,不在家颐享天年,还总想着赚更多的钱,继续叱咤汪浦江!”
“你看准了他们有人会有想法?”
“三宝哥和阿乐哥传回来的信息,不证实了吗?”
“难道不会是虚晃一枪?就像你虚晃他们,他们也会虚晃你!”
“善心可能是假的,谦虚可能是假的,斯文可能是假的,富有可能是装的,唯独人性,赤裸裸的人性,大家拼命掩饰的东西,却是无比真实。”
“你总是这么自信,不怕失败吗?你才十九岁吧,怎么跟那些老法师一样,奸诈老成。”
明易之嘿嘿一笑:“巧云姐,说我老奸巨猾就好了,我不介意的。经历过黑暗,才会更加渴望光明,但不再畏惧黑暗;经历过苦难,才会更努力追求幸福,也不再害怕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