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从怀中拿出三本册子双手递上,“这是学生写的三部小戏,今日献与方家座前,我家的戏班子就在营外,若是大王有兴致,随时都可以唤来,演上一番。”
“你们家还有戏班子?”朱理不禁又打量了这阮大铖两眼,记得这人在女真人入关之前,并不算什么人物,还会被东林党和复社的人追打,没想到家里居然就能养个戏班子,这南方士绅果然是阔气啊。
“也就这点爱好,对这个班子,我可是费劲了心血,不是老夫夸口,整个金陵城大王都找不出这样的班子了。”
朱理点了点头,把两本册子分给贾应宠和范希文,他自己则一边翻看手中这本《燕子笺》一边问道:“这些戏都是阮先生自己编的?真是不简单啊。”
“这都是学生的呕心沥血之作,学生听闻大王要用说书人治国,那真是万分的鼓舞,这评书中的道理本来就不比论语差,更是能够引人入胜,让老百姓不知不觉中即得到了教化,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创举。我是编过戏的人,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是不懂人心,不知世间疾苦,那肯定编不出好戏。说书人走街串巷,亲身体验,那相较于我又更胜一筹了。这样的人治理起国家,自是远远高过了那群只会读孔孟的书呆子。”
这个道理朱理以前倒没有想过,其实如果读书人愿意配合他,朱理倒没有建立一个曲艺帝国的想法,朝堂上都是说相声的让他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这些徒弟学成之后到底本事怎么样,还得经过撂地的检验,平地扣饼、对面拿贼,真的得撂地挣上饭钱才算真完全出师,这个过程应该能好好地感受到人间的冷暖。”
“大王高瞻远瞩,学生佩服,所谓人生如戏,像我们这样编戏的人既然能够编出人生又怎么会治不好国家。可惜啊,我受世人误会,竟不能一展所长。”阮大铖喟然长叹。
这话的意思朱理倒是听明白了,这个阉党绕了这么一大圈,是想到自己这里来做官的,回想此人在《桃花扇》里的表现,分明是热衷名利、毫无底线,将来十有八九也是要投降女真人的。显然这阮大铖发现兄弟会风头很盛,就想要投靠过来,不得不说这人鼻子够尖,行事也够果断。
朱理没搭他的茬,继续看手中的戏本,必须承认,在古戏里算得上佳作了,这样一个人,若是不搅和进政治,只是专心写戏,应该会再写出不少好作品,可是这样一来《桃花扇》又没有了,想到这里朱理把各种念头全部打消。想了想他合上手上的戏本,说道:“阮先生果然是戏曲界的大才,希望先生能抓紧时间、再接再厉,多写几本好戏,我们拭目以待,毕竟先生已经年过五十了吧?这编戏颇费心神,若是将来力不从心,那可真是戏剧界的一大损失。”
阮大铖在那里张口结舌,他来之前已经打听过兄弟会高层的情况,那贾应宠已经四十九岁,自己也不过五十有三。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腔热血前来报效,这贼人居然还有一个五十岁的硬杠杠。不过正如阮大铖自己所说,他这一生坎坷,屡遭挫折,这一次的打击倒也不算什么。
定了定心神,阮大铖再一次开口,“编戏肯定是会一直编下去的,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不会停下手中的笔。不过很多外物却非我所能决定,您看,本来这个时候我应该还在怀宁调教那些戏子的,但是前一段时间外面传兄弟会大军南下,那些风言风语传得好生邪乎,故此我急急带着戏班子到金陵来避难,没想到倒是虚惊一场,兄弟会是堂堂的仁义之师。只是就算是仁义之师,大战迭起,我这戏也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