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朕来说吧,我这个儿子自幼体弱,但是很懂事。今年他给朕添了个孙子,给我大明朝立了一大功,朕赏了他媳妇家十万匹丝绸。”
“今天,我这个儿子把十万匹丝绸全都退还给朕了。”
“你们说,这是儿子不认我这个父亲,还是孙子不认我这个祖父?”
裕王在他身边倏地跪下去了,在砖地上碰了个响头,便趴在那里。
徐阶高拱张居正顿时吓了一跳。
“都不是。我这个儿子是体谅做父亲的艰难,他将这些丝绸一退,又提醒了朕,朕的命苦啊!”
“朕当了天下人的父亲,却只能委屈儿子。”
严嵩赶紧接话请罪。
“朕说了,不议朝局,朝局都是你们的事。”
嘉靖扫视殿内九人:“总督巡抚按察使连一个新任的杭州知府都是你严阁老和小阁老派的,织造局是吕芳派的,两个受灾县份的知县,呵……”
嘉靖帝忽地一声冷笑。
一竿子又打倒了所有的人,大家都不敢吭气了,只好又趴在那里。
“俗语云,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可许多做父亲的偏偏愿意做马牛。”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做人父亲,还有为人子女的,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都应该好好商议,主要是不能懈怠。”
“严阁老。”
“臣在。”
“和你的儿子多说说话,管好下面的人,当儿子的要体己父亲,不要整日惹是生非。”
这句话几乎将严世蕃架在火上烤,严世蕃立即低下头,将额头死死地抵住砖石。
“吕芳。”
“奴才在。”
“你那么多干儿子,干孙子,累不累。”
吕芳挺直了身子跪在那里,目光淳淳地望着嘉靖:“奴才有罪。”
“有没有罪,你去问你那干儿子杨金水吗,回杭州那么久了,那五十万匹丝绸办好了吗,年底前能不能办好,现在朕的儿子退回了十万匹丝绸,可今年卖给西洋商人的五十万匹丝绸有没有着落?总不成胡宗宪在前方打仗向朕要军饷,朕还要看人家眼色行事吧?”
吕芳:“奴才这就责令杨金水办理,今年死也要死出五十万匹丝绸卖给西洋,筹集军饷及时供给前方。”
“要是误了胡宗宪在浙闽和倭寇的战事,司礼监和内阁共同领罪。”
嘉靖袖子一挥:“朕说了,朝局你们自己去议。管好各自的儿子就行了。”
“你看朕的儿子,安排了那个什么海瑞,去应对建德县的灾情,这就办的挺好,对了,还有那个李青云……”
嘉靖戛然而止,眼神在严嵩和徐阶之间来回打转:“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可都告诉我了,这李青云是个能人啊。”
“建德县灾情刚好的时候,淳安的桑苗都已经插下去了,严阁老,徐阁老,他是你们谁的人啊。”
严嵩颤颤巍巍起身:“都是为了大明朝,为了皇上办事。”
“说得好,严阁老,”嘉靖看着严世蕃,意有所指,“都是给大明朝的百姓办事的,那就不要再相互攀扯。”
“我听说这个李青云和海瑞的胆子可不小,这点倒是和小阁老挺像。”
”徐阁老,觉得呢?”
徐阶知道,嘉靖这是让自己表态了。
他上前一步:“小阁老这些年管着工部,兢兢业业,凭着就是一番胆大心细,因势利导。这李青云和海瑞在浙江所为也是实事求是,眼下时局安稳,不起动荡。”
他转头又说道:“若是狂悖自大,坏了军国大事,必定要重重责罚。”
嘉靖笑道:“好,那就各自办好各自事,各人的债各人还。”
说完,撂下众人,走进精舍。
“臣等恭祝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