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一,乌笼云阴。
翠竹村,一间屋顶缺角的破屋前,少年怔怔地望着身前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眼眸中尽是空洞之色。
中年男子挣扎地将头仰起些许,看了眼少年,嘴角微微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这个简单的动作彷佛用尽他所有力气,头一歪,撒手人寰。
“死得好,偷东西的贼子,活该被人打死。”一个体态丰满,颇有姿色的妇人尖锐道。
“夫人别说了,人都去了,怪可怜的。”
“哼,我就要说。老子是个贼子,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家吧……”
满脸黝黑的老王拉着他的嫂子进了破屋旁的一间木屋,屋上没有房檐。
直到关上门,还能从里面听到刺耳的叫骂声。
少年对此充耳不闻,心中五味杂陈,慢慢消化脑海中不断翻涌的记忆。
大仲王朝,乱世初定。
刚刚结束战乱的百姓没有等来百废待兴的重建,而是猛于虎的苛税。
仲二世上位后,情况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更兼妖魔频出,朝廷常以除妖伏魔为名,不断征收杂税。
更有甚者,地方官府与妖魔勾结,瞒上欺下,鱼肉百姓。
原本有些余粮的江家在这层层剥削之下,田地被迫贱卖,口粮渐少,终日食不果腹。
时值年荒,穷途末路之下,江沉的父亲只能铤而走险,去地主家窃取食物,却被人发现,打得伤痕累累,丢了回来。
支撑原主最后一丝信念在此刻绷断,异世界的灵魂彼而代之。
江沉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心道:
‘这也太难了,有七天无理由退款套餐吗?我没想过穿越啊!’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有些怀念穿越前的福报生活。辛苦了些,可至少衣食无忧。
围观群众此刻已经尽数散去,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来到江沉前,开口道:“江兄生前与我有些交情,莫要让他在外面一直寒着,先搬进屋吧。”
江沉抬头看着他,他叫钱四,独居,是江沉的左邻。江家还富有时,常常接济他。
“来,搭把手。”
“好。”
俩人将尸身放在床上,江沉肚子开始抗议,“咕”的一声,颇为响亮。
钱四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牛油纸袋,低声道:“阿沉,钱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说罢,他将牛油纸袋塞到江沉怀里,匆匆离去。
江沉打开牛油纸袋,里面只有小半个杂粮饼,又冷又硬,难以下咽。
“这世道,原主活不了,难道我就能活了?”
他吐槽了一句,默默将手上的饼放进嘴里。
‘如今之际,想要活下去,只有两条路可走。’
肚子里填了点东西,江沉终于能够集中注意,静下心来面对眼前的困局。
‘变卖家产,将父亲安葬,然后离开此地,找一个富庶点的村落成家立业。’
旋即,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又不是前世,房子值钱。在乱世,这种破房子遍地都是,白送都遭人嫌。
至于富庶的村落,恐怕自己还没找到,就饿死在半路了。
‘那就只能卖身了。’
可村里只有一家富户,想卖身?没点关系根本进不去。
至于衙门,没人会给你白饭吃。这年头,牢饭也是有钱人才有资格享用。
原身早年学过一点拳法,可随着天灾人祸,家里便没钱供给他继续学武。
一直到现在,也只会两三式花拳绣腿。
‘要是原身有点修为就好了。’
这个世道有妖魔,自然也可以修道。
可惜的是,原本宗门林立的九州大陆随着王朝的统一尽数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