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老板毕恭毕敬的说:“来,您、您看,这里面不止有粟色头发,黑色、黄色、红色、蓝色都有,你想要什么颜色都有。”
尽管每个孩子都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但孩子们依然不敢看向门口。
平时视线不小心对上的话,往往会招来一顿呵斥,被拳打脚踢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每个孩子都养成了低头默默忍受的习惯。
“为什么关着他们?”年轻的绅士问。
是啊,为什么要关着我们?艾玛也想这么问,可她不敢。
在棍棒之下,她最后一点反抗的心思早就磨灭了,现在她连站在陌生人前都不敢。
“当然是为了赚钱啊。”老板在台阶上停了下来,向对方解释,“这里的每一个家畜都能为我创造一大笔财富。”
被称为家畜,艾玛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悲哀。
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半年多,那些绝望与痛苦彻彻底底的盖过了他人的恶语相向,哪怕不被当人看待,她也不再有过多的感触。
“家畜?”年轻人皱眉。
原本普通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艾玛感到心痛。
她使劲低着头,祈祷他不要看到自己。
“露塔到底在哪?是不是你们把她带走的?”
“呃,不、不是的,捕猎的话是……是……”
挤在最前方的孩子发生骚动,他们拼命地向两边退去,一个人影滚到艾玛身前。
她缩着身子,偷偷用余光打量。
老板仰面朝上,肥胖的肚皮疯狂抽动,从抓着胸口的指缝里生出黑烟,一双浑浊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看向孩子们所处的方向。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死,还是死在这群“家畜”面前,到死他都不把这些孩子当做人看。
头一次的,艾玛对地上这个人生不出恐惧,反而想朝他肮脏的脸啐上一口口水。
楼梯上的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拉开老板的手查看伤势。
可是手掌心连带着那被称作“不朽引擎”的人体器官被烧成一团乌黑的焦炭,焦糊味弥漫开,甚至暂时掩盖了地下室里的恶臭。
这下连艾玛都知道,老板没救了。
年轻人愣住了,丢开手臂之后,看着围在他身边的艾玛的同伴陷入思考。
周围的孩子都不敢看他的眼神,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想弄明白这些,他们被“驯服”的太好了。
看着他皱眉深思的脸,艾玛鬼使神差的向前迈了一步,去拉他的袖子。
“呀……”手腕被扭转的剧痛让艾玛清醒过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身体下意识的颤栗起来。
而他只是弯下了腰,捡起来地上的一叠纸。
“凯西面包店?”年轻人轻声的念出纸上的标记,而艾玛深深的低下了头,“你是下午我们撞到的那个孩子?”
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洁白的痕迹。
艾玛无声的哭泣。
她在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哭,他们是群连哭都不被允许的“家畜”。
他将牛皮纸叠好重新塞回艾玛手里,甚至还俯下身来为她拭去泪水。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一切都过去了。”
艾玛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将自己这半年多来遭受的磨难、被父母抛弃的怨念和对整个世界的诅咒全都融入到泪水中,在此刻宣泄出来。
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到这场悲伤的浪潮中,他们拥抱着彼此瘦弱的、遍布淤青的身体,用嚎啕大哭来对抗这座城市的歹毒。
年轻人没有加入他们,也没有像之前的人一样大声呵斥他们闭嘴,而是默默的被哭声包围。
明明没有说话,艾玛却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哭吧,尽情的哭吧,让整个城市都听见你们的哭声。”
当他们的哭声渐渐回落,年轻人说:“走吧,我带你们离开这里。”他的眼眶也有些红。
楼上似乎发生了火灾,浓烟与火光从入口处钻了进来,幸好还只是少量。
艾玛在哭过之后,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她伸出手拉着他的袖子,用自己那只剩下半截的舌头和笨拙的比划。一定要让他知道——如果要找失踪的女孩的话,必须要去那个地方。
毕竟才过去了半年,那里带给自己的痛苦,艾玛不想让别人也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