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父走得太突然,直到这时候丧期还未过,家里自然也就没人顾得上这些事儿。
现在正在过年,即使想花钱买现成的煤球也找不到卖家,他们只能找亲戚帮忙,否则全家人真的就要挨饿受冻了。
穿好衣服后,陈家林拉着傻二哥往屋外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轻叹了一口气。
原本贫穷的家庭骤失顶梁柱,他们这一家孤儿寡母要面对的琐碎烦心事还有很多,这才刚开始呢。
兄弟俩出了门。
院子里,没有了昨天的热闹。
按照江城的习俗,大年初二这天,外嫁的女儿要领着丈夫和儿女回娘家,因此同住一个院子的几户人家都不在。
陈家林领着傻二哥一直往外走,准备绕着院子走上几圈,算是让傻二哥放放风。
可是刚走出巷子,傻二哥就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自顾自蹲到一个墙角前,不再动了。
陈家林跟过去瞄了一眼,只见墙角的地方有一个蚂蚁窝,零零落落有不少蚂蚁正在窝里进进出出。
也不知怎么的,这么一个蚂蚁窝居然吸引住了傻二哥的注意,让他蹲在那里看得入神。
“天这么冷,怎么还有蚂蚁……唉,还是当傻子幸福啊!”
陈家林有点没好气的摇了摇头,自顾自也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
他的口袋里,还塞着练习簿和铅笔头,趁着这个空档,他又把自己的纸笔拿出来,继续写作。
没办法啊,环境太艰苦,不得不抓紧搞事业。
能多写一个字,就是一个字。
呃,标点符号多搞点,看能不能凑凑字数。
于是乎——
很快的——
在陈家林的笔下——
…………
派和家人开始出海了。
他们上了轮船,上面有他家的动物,全都住在船舱的最底层。
巨大的轮船犹如一片大陆,又像是海上堡垒,缓慢而坚定的向前移动。
这晚,派有点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打开舱门,发现外面狂风暴雨,海面上波涛汹涌,巨大的浪头拍打船只。
“暴风雨!”
派从没见过这样的壮观景象,他惊恐却又兴奋挥舞手臂,任由海水打湿自己……
…………
故事写到这里——
“家林。”
大姐陈家桦的声音,从巷子口的方向传来。
陈家林抬头,远远看见大姐提着两个铁桶,正步履艰难的从外面走进来。
他连忙把练习簿和笔往自己口袋里胡乱一塞,起身朝着大姐小跑过去。
“姐,让我来。”
两只桶里,装满了煤球。
尽管不算多,可着实不轻。
陈家林一把抢过那两个铁桶,皱了皱眉:“姐,这多重啊,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提回来,该让我和你一起去……”
不过,他嘴里的话都还没说完,转眼看见大姐的眼睛似乎有点红肿,不禁皱了皱眉:“姐,你怎么了?你刚哭了吗?”
陈家桦不自然的稍稍撇过头:“没,没有,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说完,她特地走快两步,过去拉起傻二哥陈家栋往家走。
陈家林快步跟上:“姐,你到底怎么了,和我说说。”
陈家桦想了想,才轻声说:“就是刚才在大舅家,被大舅妈说了两句。”
“啊?大舅妈……她说你什么了?”
陈家林从前身的记忆里,开始对“大舅妈”这个关键词进行搜索。
陈家桦抿抿嘴:“去年妈妈生病住院,不是借了大舅一笔钱吗?现在爸爸不在了,她大概担心我们还不上,所以就和我提起了这事儿。”
大姐没细说,可陈家林却知道,对方肯定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同时的,他的脑子里模模糊糊的翻出了“大舅妈”的信息。
徐玉莲,宁城饼干厂的职工,也是饼干厂副厂长的女儿。
当初大舅因为娶了她,拿到入厂的指标。
然后没过几年,就升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
正因如此,那位大舅妈对陈家林他们一家子一直表现得很有优越感,平时说话总是趾高气扬的,各种尖酸刻薄。
又是这种糟心人、糟心事……
陈家林无奈的撇了撇嘴,略一沉吟后开口安慰陈家桦:“姐,没事,等过了这一段,我身体恢复好了,家里的煤球就由我来做,我们不用求别人。嗯,我们一起努力挣钱,争取把欠他们的钱尽快还上。”
“……”
陈家桦转头看了看弟弟,看到弟弟眼底的那一缕澄清明亮,忍不住怔了一怔。
等回过神来,她终于展颜一笑,也没有质疑弟弟要怎么努力赚钱,只轻轻点了点头:“好,姐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