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比达和图勒哈同时皱起眉头。
尼寇莱则表情难辨地盯着他。
“这是来自你们的第二王子,来自星辰王国王位继承人的命令!”泰尔斯表情坚定,再次重复道。
普提莱第一个把剑收回剑鞘,后退一步。
随即,杰纳德也毫不犹豫地收剑。
怀亚难以置信地看了王子一眼,在后者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他还是咬着牙齿撤回抵在尼寇莱脖子上的剑。
然后是罗尔夫,然后是第五个、第六个……直到所有的星辰人都收起武装。
众目睽睽之下,泰尔斯踏前一步,越过怀亚和罗尔夫的防护,走到尼寇莱面前。
“你早该这么做了,”尼寇莱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早些顺服,就少些痛苦……”
“够了,陨星者阁下。”泰尔斯冷冷地打断了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坚持要把我绑着回龙霄城,新仇也好,旧恨也罢,摩拉尔王子也好,贺拉斯王子也罢,”泰尔斯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但在完成我的第一使命之前,我都只对努恩王回话。”
尼寇莱诧异地看着星辰的第二王子。
“这将是星辰的未来国王,与埃克斯特的现任国王的对话,”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但你们想要在那之前,羞辱即将与努恩陛下对谈的我?”
“毫无疑问,你们的行为是在玷污努恩陛下的荣誉……一个失去了独子的父亲,就不必再在乎自己的荣誉了吗?”
“扪心自问吧,白刃卫队的战士们,北地人们!”泰尔斯转向周围的白刃卫队:“他的亲卫,白刃卫队,龙之近卫!羞辱式地绑缚一个七岁小孩到龙霄城……让所有人都知道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英雄耐卡茹的继承者,北地人的统治者,努恩七世陛下的气量到底如何!”
白刃卫队的战士们,在面巾外的眼神纷纷散乱起来。
“卡斯兰告诉过我,无论是帝国的历史还是龙的象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北地人是否依然能否坚持自己,能过好自己的当下。”泰尔斯转过身,他摊开双手,抬起头沉稳地盯着尼寇莱:“在这几天里,我们吃过了北地人的食物,喝过了北地人的酒,按照北地的习俗,我们现在就是努恩陛下的客人,在他统治下的国土上作客。”
“现在,我们终于要达到他的家门口了就让我们这些星辰人,这些所谓的帝国后裔!来看看北地人的气量与荣耀,是否值得我们走这一趟危险的旅程。”
白刃卫队的战士们迅速交换着眼神,然后统一看向自己的指挥官。
坎比达的目光在泰尔斯和普提莱之间不停转换,若有所思。
怀亚则担忧地看着对面的陨星者。
而最关键的决定者尼寇莱则缓缓眯起眼睛。
过了几秒。
“很好,泰尔斯璨星,”他看着泰尔斯,淡淡一笑:“你跟你的伯父……相差也不是太远。”
泰尔斯一愣。
“收起兵刃吧,我的兄弟们,”尼寇莱表情复杂地看着泰尔斯:“让陛下来决定我们的客人归属如何……哪怕他与我们仇深似海。”
得到命令的白刃卫队整齐地收刀归鞘。
泰尔斯终于松了一口气。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星辰的众人,甚至包括黑沙领的两位指挥官阁下。
就在此时。
“警戒!”宿营地外围,黑沙领士兵们再次传来让人警惕的呼喝。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引到了宿营地之外。
月光下,新的骑兵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向着宿营地而来。
“你们的同伴?”坎比达眯起眼睛,询问着尼寇莱。
尼寇莱没有回答他。
马蹄声从宿营地之外传来。
那是十几名骑兵,打着一面奇怪的旗帜,向他们的宿营地缓缓而来。
那是一面白底的旗帜,上面绘着一株有弧度的金色麦穗,从旗帜的右上角延伸到左下角,与一柄同样金黄色的匕首交叉而过。
“夜安,诸位,”一个陌生的男音远远传来:“赞美丰收女士和牧海少女,愿她们保佑诸位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坎比达向前几步,看着那面麦穗匕首的旗帜,缓缓皱眉。
“我是以拉萨坎比达,芒顿城子爵,这里是黑沙大公的军营,”坎比达子爵大声道:“来者何人!”
从十几位骑兵的保护下,一个身着华丽大衣,头戴镶着宝石的御寒礼帽,露出一束金色马尾发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缓缓骑出。
“在下史莱斯百慕拉,善流城荣誉侯爵,”中年男人勒停了马匹,他取下帽子放在左胸,脸上露出一抹友好而谦卑的微笑,对着坎比达的方向微微一躬:“来自友好而慷慨的康玛斯十六城邦联盟,忝为康玛斯联合议会中,三十六议席里的一员。”
“此行代表联盟中的善流城,出使埃克斯特,听闻星辰的第二王子殿下在此,特来相见。”
凌晨,龙霄城,西驰大道。
这是一个黑发黑眼的远东男人,年纪大概在三四十岁远东人衰老的速率与路多尔人和北地人都不一样,不容易通过外貌辨认年纪。
他提着一盏不灭灯,沉稳地走在幽暗而寒冷的地下窖库里,打算开始一天的工作。
但下一刻,他皱起眉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在寂静与黑暗中,双眼细细地扫过眼前的每一个角落,双耳倾听着地窖里的一切动静。
什么也没有。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很多时候,危险不能靠眼睛和耳朵察知。
很多时候,本能才是生命最后的倚仗。
比如现在。
他咬紧牙关,皱起眉头,对着灯光以外的黑暗,露出狰狞的表情。
正如一同感觉到危险的狼,磨砺着齿爪,警惕着黑暗里的危险。
随即,这个远东人身形一动,一手举起不灭灯,另一只手在矮下身子时按住腰间。
他侧身面对着左前方,面对着那面墙,面对着转角后的黑暗。
“谁在那里?”远东人沉稳地道。
没有回答。
“如果你想来偷点油水,哥们儿,”远东人操着一口北地口音的通用语,脚下缓慢而有节奏地移动,“那你就来错地方了。”
依旧没有回答。
远东人眯起眼睛。
下一瞬,他身形疾闪!
十几步的路途被他三步赶至!
远东人越过转角,不灭灯的光芒照亮了这个角落的一切。
但远东人惊讶地“咦”了一声。
他眼前的转角,空无一人。
几秒钟后,远东人松下一口气。
是我太多疑了么。
远东人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边这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人留下的痕迹。
他摇了摇头,耸耸肩,拍拍脑袋。
看来是的。
从前的老毛病了,总是改不掉啊……结果自己到现在,连睡觉都疑神疑鬼的。
狼不寐,是为警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师傅把他抛在北里草原上,让他独自生活三天后,教给他的第一课。
他叹出一口气。
真希望有一天,能睡个好觉。
忘掉所有的过去。
远东人自嘲地一笑,随即转过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灯光也随着他转动。
照出身后的另一个人。
一个突然出现的人。
远东人瞳孔一缩!
他本能地抬起腰间的手!
“咚!”
远东人震惊地发现,自己执着匕首的右手,被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牢牢抓住!
动弹不得。
“好久不见,顾。”
对方缓缓地道。
远东人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强忍着浑身的颤抖,强忍着发动终结之力挣脱的本能。
他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那个长相平凡的男人。
“是啊,好久不见了,”远东人顾,苦涩地回答道:
“黑剑。”
黑剑放下顾的手腕。
“兰瑟让我来找你。”被称为黑剑的男人冷漠而简短地道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顾把匕首插回腰间,皱起眉头。
简洁、直接。
令人心寒。
“是的,”顾深吸一口气,排除掉所有多余的情绪和记忆,正色道:“我发现他了。”
黑剑没有说话。
“确认?”过了几秒,黑剑才慢慢地出声。
“我虽然未曾直接见过他,”顾深呼一口气,“但应该就是他,不会有错。”
黑剑沉默着。
奇怪。
顾暗道:他为何如此平静?难道他不是应该……
“晚上我再来找你,问细节。”黑剑转过身,淡淡道:“我还有些事要忙。”
再来找我?
顾想起对方神出鬼没的身影,不禁紧蹙眉头。
“好吧,”顾想起过去的记忆,只觉得一阵烦躁与慌乱,他无奈地道:“反正我也要先做生意。”
“生意?”黑剑皱起眉头,想起顾劣迹斑斑的过去。
他的身形重新隐没在灯光外的黑暗中:“你还能做什么生意?”
“什么生意?”顾不爽地呼出一口气,他走到一旁的桌子边,狠狠掀开上面的一层油布,露出一把剔骨刀和一块砧板,然后没好气地道:
“这里是我的肉铺!”
“当然是卖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