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响起的这句话,让泰尔斯微微一怔。
他大概摸清楚双方的身份了。
他们的地位大概不会很高,但是在龙霄城里应该不容忽视,影响许多人的生活,与巡逻队这样的官方中层联系紧密,息息相关。
对这种人,泰尔斯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果然,下一秒,那个被称作格里沃的粗鲁男人冷冷开口:
“所以你们就找了个新主子?”
他呸了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怎么,查曼伦巴的下面那话儿就那么好吃,你们就连拉屎路过的时候,都要赶着排队去吸溜一口?”
“妈的……”其中一个人似乎忍不住脾气,向前踏了一步,但他马上被拦了回去。
“安静!”这次是第三个嗓音,他似乎是除了冷酷嗓音之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他的话显然谨慎多了,只听他一副商量的口吻:“我知道,格里沃老大,我们平时互不干涉,彼此默契,但是这一次……”
可格里沃似乎根本不买账,他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对方:
“那就滚蛋。”
格里沃的粗鲁嗓门既难听又刺耳:“我不在乎那个王子有多重要,我不在乎那个弑亲者被谁刺杀了,我不在乎英灵宫又在玩儿什么狗屁倒灶,我不在乎你们这群黑皮狗又在舔谁的蛋蛋,我不在乎你们收了谁的骨头才要掺和进来,更不在乎你们是要扯旗造反还是想加官进爵,我在乎的有且只有一点: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泰尔斯咬紧下唇:果然,他的失踪带动了龙霄城内一系列的混乱,甚至影响到这些……
只听格里沃猛地捶响拳头,低吼道:
“离我的地盘远点!”
这句话顿时让对面的人群炸锅了。
“这个老残废……”一声刀刃扎进木头的声音。
“我们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几道不怀好意的冷笑。
“要我说”一个人不爽地开口。
但这些人的话全部戛然而止。
似乎是被他的首领给制止住了。
就在泰尔斯缓了一口气,以为一场冲突就此结束的时候……
“格里沃,格里沃,格里沃啊,大名鼎鼎的格里沃。”
是那个首领,那个冷酷的嗓音。
“传闻中能跟五战将一较高下的格里沃啊,”火光照耀的巷道外,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六年前的灾难里,你失去了一双腿。”
“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
六年前,失去了一双腿?
六年前。
泰尔斯抓住了这个字眼。
格里沃沉默了几秒钟。
“哈,你说我的腿啊,几十年前就瘸了,”这个语气粗鲁的男人毫不示弱,笑声依然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六年前,我嫌它们碍眼,于是就顺手给锯了。”
“你有意见?”
微风吹拂过巷道的窄缝,刮出一道低沉的啸声。
只听那个冷酷的人继续道:“不仅如此,你还失去了一只眼睛。”
“失去了一半的视力。”
“眼睛?”格里沃的声音陡然提高:
“嘿,我觉得它顶在眼眶里,太撑脑袋了,干脆一把摘了。”
几声闷响传来,似乎是他弹了弹额头。
冷酷的嗓音笑出了声。
“还有,你的左手只剩下三根手指了。”
“无论是捏起拳头还是秉持武器,你都无能为力。”
格里沃毫不在意地还口道:“喂,你们都没挖过鼻孔?不觉得这样更方便么?”
听见这些话,泰尔斯深深地皱起眉头。
在墙外的那个孤独身影……
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冷酷的人没有理会格里沃,而是兀自继续道:“不止这些,在那场灾难里,你的人伤亡惨重数一数,六年前,你在盾区亲手埋葬了多少兄弟?”
这一次,格里沃沉默了很久。
很久。
仿佛就此沉寂下去。
又一阵风刮过,巷道外的火光微微颤抖。
名为格里沃的男人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我手下的兄弟们都是铁打的。”空中传来他略显低沉,却依旧不肯示弱的话语。
格里沃的声音有些略微的颤抖:“切,真要打起来,以一敌十,家常便饭罢了。”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泰尔斯静静地听着,在脑海里勾画出这个男人的形象:他失去了双腿,失去了一目,左手残废。
粗鲁,毫无礼貌和教养,匪气十足。
但是,他同时也豪爽,顽固而嘴硬。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冷酷的嗓音开始吃吃地发笑:“哼哼哼哼……”
“别逗我笑了,格里沃,看看你现在这副残废样别说手持戮魂枪了,你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走路还要靠轮椅……”
作为回应,格里沃不屑地呸了一口。
“再看看周围,看看这个被灾祸和巨兽犁过一遍的地方:贫穷、破落、衰败、可怜、可鄙、你赖以为生还引以为豪的盾区。”
冷酷的男人啧声道:“看看这副惨状,你的盾区不但从未恢复过来,还每况愈下我听说你们连给流莺妓院看场的人手都不够了?别说你还要照顾那些兄弟的遗孤家人,也许你们该把老婆女儿都喊上去帮忙,你知道,看场的时候还能赚点外快?”
人群里传来阵阵嘲笑声。
这一次,泰尔斯没有听见格里沃的反驳。
“好好想清楚。”
“现在早就不是你的时代了,老瘸子,”冷酷的男人话语里隐含威胁:
“强撑着拒绝看清现实,硬混下去,只能是自取灭亡,还连累身周。”
脚步声响起,似乎是那个冷酷的男人在慢慢地往前踱步。
泰尔斯听见,格里沃的呼吸声越来越粗。
“我们没跟你开战,可不是因为我们怕了你可你似乎很看不起我们?怎么,以为自己还是威名赫赫的极境重剑步兵,以为自己还是德高望重的格里沃老大,还是在龙霄城内外一呼百应的平民之光,还是那个持着戮魂枪守护龙霄城的英雄?”
“可实际上……”
男人的声音很平缓,似乎根本没有情绪起伏,却令人格外寒心:“从六年前开始,你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在你那副不完整的躯壳底下喘气的,不过一个在轮椅上等死的残废罢了。”
这一次,格里沃的喘气声越来越粗,他甚至发出了低低的沉哼。
但他那粗鲁的声音没有再传来。
仿佛格里沃已经放弃了反击。
冷酷的嗓音抓到了对方的痛点,他缓缓笑了起来:“比如现在,如果我们隔着十几步远,拿着弓弩来射杀站不起来的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我们真的动真格,如果我们真想对你,对盾区,对锤区,对你那群穷得叮当响的手下兄弟们,对他们的妻子儿女,雇主生计们动手,让他们过得比现在还惨上一百倍……”
对方的话越来越慢,也让人越来越心寒。
“你觉得,你一个连路都走不动,刀都拿不稳,路都看不清,下半辈子只能活在轮椅上的残废,又能做什么呢?”
格里沃依然一语不发。
似乎真真切切地沉默了下去。
“看清局势,明智选择吧,”男人冷笑着停下了脚步:“你既然很清楚我们的背后之人,那就该知晓:我们能量很强,我们能做到,而残废如你却无法阻止,无力阻止,无能阻止。”
“所以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格里沃,重新考虑你的回答……”
然而,男人的话尚未说完,泰尔斯却突兀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