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仰靠在凳子上,抬起下巴,望着天花板的眼神变得缥缈:“我见过那个男人如果腾还算是个男人的话时而老谋深算阴险狡诈,时而壮怀激烈野心勃勃,他的存在就是整个世界对人类天性的无情嘲讽。”
钎子慢慢地低下脑袋。
“您跟影主是旧识?”
瑞奇翘起嘴巴:“对,腾,我见识过他的手段和行事,不得不说,让人难以忘怀。”
钎子微笑着,才要回答,但仅仅下一秒,瑞奇的眼中就爆射出令人心惊的厉芒。
“所以我绝不相信。”
瑞奇猛地低头,直视钎子。
他的语气之急促和决绝,前所未有:“我绝不相信,跟他的接触和相遇会是什么巧合或幸运,更不相信与他的任何合作会是双赢的结果即使有短暂的获利,那也无法掩盖我们将在更长周期里遭受的更大损失。”
钎子讶然。
“立刻离开,钎子,”只见瑞奇面目阴沉,口吻越发硬气,不容拒绝:“出于对你胆识的敬佩,我就不为难你那些躲在屋檐外的同伴们了。”
听到这里,泰尔斯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要不正面牵扯到他自己,那就还有机会蒙混……
钎子怔怔地看着瑞奇,看着他冰冷的眼神。
“请原谅。”
“我不太清楚您的……”
瑞奇冷哼一声,咬字短促。
“我不信任你们。”
“尤其不信任腾。”
他直起腰来,整个人刹那化身坚冰,从齿缝里咬出话来:“所以,自己去操心那个狗屁王子吧,我们两不相干。”
“够清楚了吗?”
钎子死死盯着对方,仿佛不相信他们会拒绝。
“但是……”
他的语气里透露出惊异和犹疑:“你们孤立无援,突进白骨之牢的过程会很辛苦,就算侥幸成功,此后星辰王国也不会有灾祸之剑的容身……”
“如果我们担心你所说的这些事情,”克雷轻哼道:“那我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别叫我们灾祸之剑,没人喜欢那个称呼。”
面对着钎子的凝重脸庞,北地的中年剑手放下名为黯光的长剑,抱紧双臂:
“我们是塔外传承者。”
“而不是一群奉某个夙夜阉人为首的,徒有先辈虚名的阴沟臭虫。”
随着他的话,灾祸之剑们纷纷哼声赞同。
语气与表情里透露出不羁的桀骜与自许。
钎子则紧紧低着头,脸颊微微颤动。
瑞奇轻嗤一声,似乎啼笑皆非,他对钎子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几个雇佣兵们自觉地走上前来,三面围住钎子。
但下一秒,钎子就猛地抬起头!
“等一等!”
钎子仿佛想通了什么,此刻的脸色带着一丝莫名的犹豫和挣扎:“我大概了解您对于影主的观感了,但是这……”
瑞奇摇了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说了,你可以走了。”
蒙面人不屑地轻哼一声,克雷则继续关注他的黯光去了。
雇佣兵桑尼走上前来。
“你听见他的话了,虫子,”桑尼冷冷看着钎子:
“你是自助呢,还是我们来帮你?”
他话虽如此,却没有丝毫让对方“自助”的意思:只见两个壮实的雇佣兵纷纷伸出手,扣住钎子的肩膀,就要把他向外拖去。
那个刹那,钎子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决意。
他猛地抬起头,越过雇佣兵们的肩头,望向不为所动的瑞奇。
“如果这跟腾无关呢?”
这话让瑞奇微微一动。
“如果这不是什么狗屁合作,而仅仅是我和你的交易,只是钎子跟克拉苏呢?”
这话让瑞奇不禁转过头来。
“什么?”
随着他的问话,雇佣兵们钳住钎子的力度也小了下来。
瑞奇眯起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钎子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钎子挣脱开雇佣兵的钳制,不顾形容狼狈,挣扎着走上前来。
“如我所言,今天的事情,无论是劫持王子还是双方合作,全都与腾无关,”钎子咬着牙,面色决然:“影主,不,腾他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此言一出,克雷惊异地睁大眼睛,蒙面人甚至轻轻地“咦”了一声。
唯有瑞奇岿然不动。
但他的语气变了。
“不得不说,你抓住我的兴趣了,”灾祸之剑的首领慢慢开口:
“腾怎么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钎子露出一个凄清的笑容,无奈而憾恨地摇摇头。
“腾完了。”
瑞奇眼中精光一闪!
他的身躯不自觉地前倾:“再说一次?”
克雷和蒙面人惊异地交换眼神。
泰尔斯原本一直头疼着自己的出路,对这些神神鬼鬼的组织恩怨兴趣缺缺。
直到钎子的下一句话。
“六年前,那一天。”
钎子猛地回过头,略有激动地盯着克雷:“你知道的,克雷,你和我当时都在龙霄城里,在那个巨龙与灾祸双双降临的日子里,亲眼目睹那场震动西陆的剧变。”
泰尔斯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就连快绳也不再动弹。
“就在同一天,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努恩王之死和龙鳞宝冠的归属时,”钎子愤愤地道:“许多世人所不知的事情,发生在龙霄城的阴暗面。”
灯火摇曳,酒馆越来越安静。
瑞奇点了点下巴,目光聚焦:“继续。”
钎子冷哼了一声,瞥视着周围的雇佣兵们,看着他们各色各样的表情,这才冷冷道:
“那一天,无论是情报截获还是正面对抗,腾都在黑先知的手上输得一败涂地。”
“诡影之盾在龙霄城里的渠道尽数遭到破坏,就连刺杀努恩王这样的大事都出了纰漏里斯班和大公们过早知晓了阴谋的存在,龙霄城的残余势力更在秘科的暗助下逃过黑沙领的重围,重新整合在龙霄城里的我们几乎变成了盲人,连追击沃尔顿孙女和擒拿星辰王子的人手都抽不出来伦巴甚至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以身犯险,而我们为几位大公们留下的,迫使他们服从伦巴嫁祸星辰的后手,则一件都没能用上。”
“我们藉着伦巴在北地展开的布局,几乎全盘失败。”
雇佣兵们开始了窃窃私语。
泰尔斯皱起眉头,无视着快绳给他传来的震惊表情,灾祸之剑们则齐齐皱眉。
什么?
照钎子的意思……
那个夜晚。
那个凌晨。
龙血。
那天发生的事情……
瑞奇并未有所反应,他冷冷盯着钎子,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不仅如此。”
钎子的眼里绽放出凛冽的寒霜:“那一天,秘科还找到了他。”
“腾,他在龙霄城遇到了埋伏,秘科把他给堵了个正着,”钎子冷冷道,带着难言的情绪:“给了让腾重伤垂死的致命一击。”
那个瞬间,灾祸之剑的三人齐齐一颤!
“那个男人的势力,包括从夙夜开始一路跟着他的远东人亲信,尽皆损失惨重。”
瑞奇转过头,看向克雷。
克雷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瑞奇皱起眉头,目光里露出怀疑。
面对他的审视,钎子不辨情绪地笑了一声。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对黑先知而言,埃克斯特的权力之争也许只是顺势而为。”
他惨笑着,疲惫地开口:“那一夜里,诡影之盾,特别是腾本人,才是王国秘科的第一目标。”
“为了腾手里掌握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