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子讶异地问出了心声。
像是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刘易斯伯爵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呵呵一笑:
“我猜,公爵大人大概跟您掏心掏肺地诉衷情,表忧心,表现他对西荒爱得深沉、爱得疯狂、爱得有理有据、不可自拔、感天动地,到头来郑重声明,一切都是万不得已,在大大小小的乱子里,他其实只想保持中立,不想选边站队?”
泰尔斯眨了眨眼睛,被这句话的信息量砸得有些懵。
什么?
但刘易斯还在继续:
“而他是不是又拿那套十几个词绕了几十个弯,转了一圈又兜回来的文字游戏,用什么权力起自暴力,暴力生了一大堆然后又生回权力的鬼话来蛊惑你……”
权力起自暴力……
转了一圈又兜回来的文字游戏……
听着对方的话,泰尔斯愕然不解,眉头几度沉浮。
黑狮伯爵的语气带着戏谑:
“让你觉得他很深不可测、高瞻远瞩又与众不同?”
旁边的德勒别过了头,重重地咳嗽一声。
泰尔斯终于找到一丝空隙,疑惑地反问:
“你怎么……”
可刘易斯不给他反问的机会:
“你知道,在一堆废话之后,时候到了,他就像会这样打个响指……”
博兹多夫伯爵轻蔑地一挥手,指间一响:
“再眨眨眼神,弹弹牙齿:别担心,这话我不跟别人说,但我是和你一伙儿的!”
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满脸不屑的神情,还颇有几分法肯豪兹公爵的风味。
但这却惊到了王子殿下:
“啥啥?”
刘易斯冷冷一笑:
“别奇怪,殿下。”
“那可是不受欢迎的西里尔大人,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他对每个人……”
他收起那副戏谑的神情,脸色转寒:
“都是这么干的。”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什么意思?
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干的?
那……
那他昨天在鬼王子塔里听到的,西荒公爵说过的话……
你觉得我会到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十四岁的小崽子,然后跟他说这些?
泰尔斯觉得自己有些凌乱。
刘易斯不屑地转头:
“我说对了么,德勒?”
这边厢,德勒礼貌地行礼,却依旧微笑不语。
看着德勒的表现,黑狮伯爵不满地冷哼一声。
但这一刻,泰尔斯的内心已经纷乱如麻了。
那个……
那个看上去像ss的西荒公爵,怎么……居然……可是……不对……那么……
“我今天就要去营地拜访公爵了,希望他不会拿老方法来敷衍我。”
刘易斯哼声道:
“但无论如何,无论是这场闹剧的开场还是收尾。”
“我们还真得多谢您呢,殿下。”
博兹多夫伯爵定定地看着努力思考着的泰尔斯:
“而从荒墟到翼堡,无论西里尔大人,还是德勒,包括我们属下的这么多位领主,要不是您的莅临,西荒还真难得有这么人齐的时候。”
“您一定是我们的救星,殿下,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都让不相往来的我们重新团聚。”
“你说是吧,德勒?”
德勒第三次扯起嘴皮,礼貌微笑。
看着油盐不进的翼堡伯爵,博兹多夫重新把目光转移到泰尔斯身上:
“而我还有份礼物。”
只见黑狮伯爵大手一挥,下一秒,几位孔武有力的黑甲士兵竖起旗杆,在空中扬开一面高得夸张、大得出奇的旗帜。
泰尔斯刚刚还准备道谢,可他的笑容又一下僵住了。
“想念您的家族纹章了吗,殿下?”
在小镇两侧的居民们一致的惊呼和哗然中,旗帜在风中展开。
那是一面九芒星旗。
只是,旗上的九芒星似乎用了特殊的材料,只要旗面稍动,就闪耀出刺目的飒飒银光,如星空璀璨,让人难以忽视。
晃得不少人,包括泰尔斯都下意识地抬手遮眼。
卧槽。
这也太……
泰尔斯尴尬地回过头:
“我很感激您的礼物,但这未免太高调了……”
“高调?”
刘易斯极快地打断他,他对着周围的城镇和原野不忿地扬臂:
“看在女神的份上,这是您的国度,是您的家园,而我们都将是您的封臣,行走在你自己的家里,本就该自由自在”
泰尔斯讪讪地低声道:
“我还是宁愿低调点……”
但刘易斯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大声道:
“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身为璨星王室的你,连在自己的家里展露身份都要瞻前顾后、疑虑重重的时候,那也许……”
刘易斯倾身向前,一巴掌按住泰尔斯的肩膀,脸上的夸张神情倏然冷却:
“是这个家出问题了。”
他冷冷地道:
“您说呢?”
泰尔斯心中一凛。
刘易斯按着泰尔斯的肩膀,流露出一股让人极为不安的违和感。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一秒后,他弯起嘴角,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释放出一个……
无可挑剔的微笑。
“恕我打扰,”就在这时,一旁沉默多时的德勒终于出声了:
“您是时候出发了,伯爵大人,从这里到刃牙营地还要走上半天。”
泰尔斯异常感激他的打断。
不知道是因为德勒的援手,还是因为他终于没什么话好说了,刘易斯伯爵只是沉默了一阵就松开了手。
他收起蹊跷的神情,微微一笑:
“当然,别让我打扰了你们。”
“保罗,要用你的生命保护好王子,”刘易斯若有所指地叮嘱自己的儿子:
“正如这位王子在六年里豁出性命,保卫家园。”
保罗严肃地按胸低头:
“我会的,父亲。”
“我会的。”
博兹多夫伯爵弯了弯嘴角,用拇指指了指那面银光闪闪的九芒星大旗:
“还有记得,虽然那面旗很重,可你要保证它竖在空中。”
“别让它掉下来。”
刘易斯啧着舌头,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会砸伤人的。”
泰尔斯面不改色。
这一次,保罗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那么,一路顺利,殿下。”
黑狮伯爵勒起马缰,褪去冷色,胸有成竹地笑道:
“西荒的道路年久失修,向来不好走。”
在士兵队伍的簇拥中,刘易斯博兹多夫摇晃着骑过泰尔斯的身侧,留给王子一个背影,以及颇有深意的一句话:
“想必,中央领的驰道……”
“会更平坦一些?”
面对黑狮伯爵远去的队伍,泰尔斯松出一口气。
他跟德勒对视一眼,双双露出一个无可挑剔,也是无奈万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