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杨老婆子问他昨晚去了哪里,他淡声道:“去朋友家了,昨儿老四不也没回来吗?”
“他是吃了晚饭出去的。”杨老汉说。
杨继西挑眉:“那只能说明他那朋友关系不到位,饭都不请他吃。我去后山砍柴了。”
说完就走了。
杨老汉看向杨老婆子:“我看是去幺妹家了。”
“不管去了哪里,也给家里省了一口粮食,老三平日里只要不说幺妹的事儿,话就很少,比老大和老二这娶了媳妇儿有小心思的好多了。”
杨老婆子想到最近杨继东和杨继南做的事儿,心里有些不痛快道。
听到这话,杨老汉也觉得杨继西除夕夜没回家并不是啥大事儿了。
春耕队上忙,杨幺妹跟着刘母一起去上工,她还和队里一个小媳妇儿交了朋友。
二人时不时就约着一起去挖野菜或者是背柴啥的。
可有一天,杨幺妹却听见她和别的人说自己脚瘸,每次上山和下山的时候,她都得等自己,实在是烦,又不好说下次你别跟着来的话。
杨幺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的情绪很快被刘母还有刘章发现,刘母先给她做了一碗鸡蛋面。
“娘,家里的鸡蛋本来就不多,咋还给我吃这个?”
素面也是干活儿累的时候大家一起吃的,杨幺妹瞧着心疼。
“咱们家鸡能生,你中午都没吃啥,给你下了一点点面,你垫垫肚子。”
刘母说道。
“我们分着吃。”
杨幺妹说。
“好,那你得告诉我,是不是刘章欺负你了?”
“没有。”杨幺妹拿出碗,在往外挑面时低声说起之前和自己交好的“朋友。”
“我还以为除了桂芳姐她们,我又能交到朋友了呢,”杨幺妹叹了口气,“原来是我自己想多了。”
刘母气得很:“这种人你离她越远越好才好呢!咱们不受这个气!快吃。”
鸡蛋也被杨幺妹一分为二了。
刘母把自己的鸡蛋给了杨幺妹,杨幺妹想夹回去,被刘母瞪了一眼。
刘章拖着竹子回来准备编簸箕,杨幺妹便唤了他一声,等他进来,就把刘母给的那块鸡蛋喂给他。
等那小媳妇再一次过来找杨幺妹上山时,刘母打开院门后笑着回绝了。
“我可舍不得我们家幺妹身边有脏东西,这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的,让人直犯恶心,以后啊,我就让她跟着我,少去沾惹那些鬼东西。”
小媳妇哪里听不出这么明显的话,她又惊又羞,再也没来找过杨幺妹。
就算是分在一起干活儿,杨幺妹和她也不说话,知道她们交好的旁人也会多嘴问几句。
这回小媳妇不敢多说啥了。
刘章直接找到那小媳妇的丈夫:“我不打女人,可也得分情况,反正也不是我媳妇儿,我舍得下手的。”
对方回家就把小媳妇狠狠骂了一顿,小媳妇的婆婆实在是不理解:“你不喜欢人家,嫌弃人家是瘸子,那你凑过去干啥啊?”
小媳妇自己也说不出来,难道要她说因为听见自己丈夫夸了对方一句虽然是瘸子,可干活儿挺麻利,也长得比队里的姑娘好就嫉妒?
本来日子过得挺好,虽然清贫了一些,可这个年头,哪家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可让杨幺妹他们没想到的是,秋收刚过没多久,刘母摔了一跤。
送到卫生院一看,大夫说中风了。
刘母坚持要回家,夫妻二人只得把人背回去。
杨幺妹忍着难受,和刘章商量后,决定在家照看刘母,不去上工了。
刘母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好几次趁着杨幺妹不注意想要自杀,接着又梦魇了几次,神志也有些不清了。
陈叔被请过来看病,他的建议就是先调理身体,多和她说话,说说从前的事儿,让她脑子清晰。
就在杨幺妹悉心照顾刘母的时候,老马沟生产队的有些人说她是扫把星,这刚进门还没有一年呢,婆婆就中风了。
不是扫把星是啥?
刘章气不过,也舍不得杨幺妹受委屈,和带头说这个话的婆子吵了一架,差点动了手。
队长出面把人全骂了一顿。
舅舅和舅娘过来看了刘母几次,发现房间里没有异味,刘母身上也干干净净的,便也放下心,接着又去找那说小话的人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那些人即便是胡说八道,也是背地里说,不敢再拿出来讲。
杨幺妹也不理会这些,一是她一心照顾刘母,二是她有了身孕。
刘母得知这个消息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也清醒了好几天,一直在跟杨幺妹说该注意点啥。
瞧着也没有之前那么糊涂了。
只是晚上还能听见她喊着刘父的名字。
杨继西也经常送来刘母喝的草药,每一次也不要他们的钱,一说钱就会生气。
杨幺妹便给杨继西做了一双布鞋,那双布鞋的鞋面是碎步做成的,杨继西穿着却十分高兴。
他舍不得穿,收着说等结婚的时候穿。
结果有一天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找不到那双布鞋了。
这个家里,搜拿东西的人,只能是杨老婆子。
杨继西去找杨老婆子要鞋。
结果杨老婆子道:“你在说啥傻话?我没给你做布鞋啊。”
反正就是不知道。
行,没看见是吧。
于是很快杨老婆子便发现自己的棉鞋不见了。
那可是她新做的一双棉鞋,于是去找杨继西质问。
杨继西一脸无辜:“娘您昏了头吧?我这脚能穿上你那鞋?”
杨老婆子吃了个哑巴亏,家里接着三个月没吃肉,搞得杨继东几人叫苦连天,但杨继西有啥吃啥,队里的活儿一做完,就去干自己的了。
至于那双棉鞋,杨继西拿去黑市卖了。
他没给杨幺妹,就怕被发现了,杨幺妹被赖上。
杨幺妹有了身孕后,自己感觉没啥变化,一直到后面肚子大了,才知道有多不舒服。
刘母舍不得她大着肚子照顾自己,努力自己吃饭。
但杨幺妹总是笑着说没关系。
第二年,杨幺妹生下一个男娃,差点要了她的命。
刘章抱着孩子直哭:“不生了,咱们不生了。”
杨继西也红着眼。
因为伤了身体,所以杨幺妹坐了双月子,刘章去请舅娘过来照顾她的。
杨继西时不时就送来小鲫鱼给她熬汤喝。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二人给孩子取了小名:平安。
“平平安安,”刘母伸出手摸了摸孙子的耳朵,“这孩子耳垂大,是个有福气的。”
“是啊,”杨幺妹点头,“您把身体养好,以后还得帮我们带平安呢。”
“那我得好好养着。”刘母笑着道。
但她还是走了。
杨幺妹站在灵堂,看着棺材发呆。
一直到刘章进来说杨继西夫妇还有杨二奶奶等人到的时候,杨幺妹的眼泪才又落下来。
对她这么好的长辈还没有享一点福,就这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