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年,他的情绪内敛得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可方才他神色略显匆忙,与他们重新又做了一年的夫妻后的顾时行相似。
苏蕴一时间,神色中多了几分的迷茫。
顾时行让墨台去太医院请傅太医,复而回到屋中。
只是回到屋中,便见妻子坐在床榻上发呆。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
——没见过她在他面前发呆,没见过她会主动拥抱自己。
顾时行思索片刻,道:“我未告假,我去大理寺告个假,随后再回来。”
说着,整理束发的时候,多瞧了两眼依旧在床上发愣的苏蕴。
待出了房门后,吩咐初意:“娘子今日许是不舒服,多看着些娘子。”
初意应了声。
顾时行正要抬脚离去,但不知为何,心底隐约有些奇怪。
想了想,还是多吩咐了一声:“让人去母亲那处传个话,说娘子不舒服,这几日就先不管家务了。”
初意“啊?”了一声,随后忙应了一声“是。”
待顾时行离去后,初意微微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怎觉得世子今日有些奇怪?”
像是……对娘子多了些关心?
忽然想起世子说娘子不舒服,初意也顾不得什么奇不奇怪的了,连忙转身敲了屋子。
屋中迟迟未见有应声,吓得她忙推开了房门。见娘子坐在床上发呆,并未昏迷,也就松了一口气。
倒了一杯茶水端进了里间,递给了苏媛。
“娘子,喝口水。”
苏蕴恍然往递来的茶盏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略有所思了几息,忽然回过了神来,蓦地抬头望向初意。
“初意,你帮我去炖个补品。”
主子忽然回神,初意怔了一瞬,但还是问:“娘子想喝什么补品。”
苏蕴道:“雪莲乌鸡汤。”
初意应:“那奴婢一会去库房看看有无雪莲。”
苏蕴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不用炖太久,就……”
她想起顾时行是去大理寺告假,这一来一回,约莫是半个时辰。
“就只顿半个时辰就好了,然后在夫君回来时候再端进来,说是母亲让人送来的。”
初意愣怔。
苏蕴道:“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
初意颔首,然后退出了屋外。
苏蕴望着这熟悉却又让人觉得陌生的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去梳妆。
不管如何,她确实是见到了没有受伤昏迷的顾时行,至于别的,等她试探过后再说。
梳洗后,梳妆时打开妆奁,看着里边的一对耳坠,从中拿了出来,放在了掌心之中。
这是她母亲以前送给她的。
想到这一辈子神志不清的母亲,她感觉压抑得喘不过起来。
手心一收,把耳坠包裹在了手心之中,放到了唇边,低低的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眼泪从脸颊上滑落,滴落在了梳妆台上,台面上多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她何止对不起母亲,她更对不起她的孩子。
她只希望这辈子的人是与她一同回到过去,相处了两年的顾时行。她更希望他们还有机会回去,然后一同孕育那个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
顾时行是在半个时辰后回来到的府中,这时傅太医还未到。
他询问了下人,下人皆说娘子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顾时行举步入了屋子,只见她坐在梳妆台前。
妆已然上好,但却只是望着镜子,什么话都没说。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内间。
在换衣服的时候,他淡淡地道:“你小娘的病情近来也有所缓和,不必太焦虑。”
顾时行在回来的时候也仔细地想过了,她除却在她小娘的事情外,他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情绪有大变动。
坐在梳妆台前的苏蕴轻“嗯”了一声。
待顾时行换了一件居家的外袍后,房门被敲响。
苏蕴往门口望去,道了一声“进来。”
初意端着热汤推门而进,朝着两个主子微微一欠身,随而看向苏蕴:“娘子,夫人派人送来了补汤,说是要给娘子补身子的。”
苏蕴道:“端过来吧。”
初意把托盘放到了茶桌上,盛了一碗汤端到了苏蕴的身旁。
苏蕴接过炖汤,拿着汤勺搅拌了几下,然后勺起了一勺汤,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汤?”
初意虽觉得奇怪,但毕竟服侍了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了,多少是了解主子的性子的,所以配合的应道:“回娘子,是乌鸡炖雪莲。”
听到汤名时,已然坐在软榻上看着书籍的顾时行微微一皱眉。
苏蕴却是淡淡一晒:“雪莲可是稀罕物,我还是第一回品尝。”
说着,便把汤送到自己的唇边,正要饮下之际,顾时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苏蕴抬眸望他,只见他皱着眉头地把她手中的汤碗,还有汤勺取下,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把汤勺放到了碗中,皱着眉头,下意识地道:“你喝不得这个。”
苏蕴眼底逐渐多了一层雾气,嗓音略微颤抖:“为何喝不得?”
顾时行被她这一问,有一瞬的愣怔。
是呀,为何喝不得?
苏蕴见他没有反应,便故意阴阳怪气地道:“难道我就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吗?可我偏要喝。”
说着,伸手欲从他手中把汤拿回。
可顾时行却是后退了一步,不假思索地,当着她的面,直接把大半碗的热汤喝了。
初意一惊,忙道:“这可是给女子调理气血的……”
话虽说出了口,但一碗汤却还是如数进入了他的口中。
苏蕴望着顾时行,捂住了双唇,眼里雾气氤氲,似乎是哭了,但哭着却又笑了。
是他,是与她回到过去的顾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