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边品茶,一边同虞家兄妹聊了起来。
原来,虞氏一族竟然是先古五帝之一虞舜的后裔。商末战乱之时,虞氏的这一支便迁徙至江东一带定居下来。
江东虞氏,乃是与赵国徐氏并称为“南虞北徐”的铸剑名家。虞家祖师爷和徐家祖师爷曾经同拜在铸剑大师欧冶子门下学艺,得到了欧冶子大师的真传。
与徐氏一族世代为墨家弟子相似,虞家原本世代皆为道家弟子。一百多年前,一位虞家子弟叛出道家,加入了阴阳家,并在短短几年内成为了阴阳家的第一高手。自此之后,虞家子弟便不再仅限于道家,而是凭自己的兴趣和喜好拜入各门各派。
虞子期这一支是虞家祖师爷的嫡传血亲,世代致力于钻研铸剑之术,十大名剑中排名第六的道家名剑“雪霁”,便是出自虞子期的曾祖父之手。
然而,虞氏一族铸成的最有名的剑并非雪霁,而是——
天问。
如今身在咸阳宫内的天下第一名剑天问,便是出自一百多年前叛出道家的那位阴阳家第一高手虞顷之手。虞顷幼年时便表现出阴阳术上极大的天赋,然而道家思想虽与阴阳家有些许相似之处,但讲究清静无为、顺其自然的道家并不赞成虞顷修习这种强窥天意之术。
无奈之下,虞顷只得悄悄叛出道家,拜入阴阳家。没想到短短几年,天赋异禀的虞顷的阴阳术便已大成,一跃成为了阴阳家第一高手。
“然而,虞顷前辈对这天下之争并无兴趣,只醉心于阴阳术和铸剑术。当时阴阳家内部正为依附哪国而争吵不休,虞顷前辈不胜其扰,盛名之际突然退隐,不知所终。”
“二十年之后,虞顷前辈带着一把剑回到虞家。剑出鞘之时,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虞子期描述着这把传说中的宝剑,眼中尽是神往之色。
“天问?”
“正是。虞顷前辈将天问交给了虞家,至于这把剑到底有何秘密,到我们这一代已经无从得知了。前辈他还把这处隐秘之地透露给了当时虞家的几位前辈,说是虞氏以后若有大难,可于此处避祸。嘱咐完之后,便飘然而去。”
原来,虞子期他们现在所在之处,正是当年虞顷尽二十年之力铸成天问时的隐居之所,那片暗含五行阴阳之阵的树林也正是当年虞顷所植。
“若干年后,不知是何人的预言,称天问是王者之剑,得天问者将得天下。一时间,虞氏一族成了各诸侯国的目标。”
“荒谬!一柄剑岂能决定天下的归属?”方可拍案而起。
“是啊,天问再不凡,也不过是一柄剑,只是比别的剑坚硬锋利些而已,与国家兴亡又有何干?”虞子期叹气道,“只是,那些诸侯又哪里想得明白这个道理?”
“那段时间,明里暗里总有诸侯派出的各路高手前来夺剑,虞氏族人为了护住这柄剑,伤亡惨重。”虞子期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但是爷爷和我说这些事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虞氏一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保护这柄剑。”
“是啊,”方可也不解,“不就是一把剑吗?谁想要,就让他拿去好了。那些想要夺剑之人自然就会转移目标,何必搭上这么多族人的性命?”
“也许天问真的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吧,只是这个秘密已经随着那些逝去的虞家前辈长埋地下了。”虞子期摇摇头。
然而,天问最终还是被夺走了。
秦昭襄王二十九年,白起击楚,攻破楚国郢都之后,竟然亲率精兵三千,暗中绕道前往江东,为的就是从虞家夺得天问。
三千大秦铁骑对数百虞家子弟。听着虞子期描述那惨烈的一战,方可脑中浮现出昔日祖父与父亲面对六十万秦军,毫不退缩、慷慨赴死的情形,不由得紧握双拳。
“虞氏精英在这一战中损失殆尽,只有寥寥几人逃出了重围,来到这下邳山中隐居,我们的曾祖父便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雪霁也是在这里铸成的?”方可大惊,没想到在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山中,竟然铸成了十大名剑中两把。
“是啊,”虞子期道,“当年曾祖父年轻气盛,并不甘心隐居于此,一心想着为虞氏族人向秦国复仇。于是,曾祖父与其余幸存的族人,花了整整五年功夫,日夜不停,终于铸成了雪霁。随后,曾祖父率领族人出山,带着雪霁加入了道家,同道家的反秦力量一起,策划刺杀白起。”
“可是我听说白起是被秦昭襄王赐死的啊……”方可道。
“是啊,曾祖父他们屡次行刺不成,正欲筹备一个更周密的计划,秦国却传来消息,白起竟然死在了他们自己人手里。”
“秦昭襄王若不是听信谗言,处死了白起,恐怕秦灭六国的时间还要再提前三十年。”方可虽是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若再给白起一些时间,他所率的大秦铁骑确实足以横扫六国。
“听信谗言?”虞子期轻哼了一声,“恐怕全天下人都是这样以为的。”
“这么说……难道白起的死不是因为谗言?”方可问道。
“以秦昭襄王之能,怎会因几句谗言就在秦军急需用兵之时处死大将?”虞子期冷笑道,“白起,终究还是死在了天问之下,这真是天意啊。”
“此话怎讲?”
“当初白起从虞家夺得天问,并没有献于昭襄王,而是私藏了起来。昭襄王得知后大怒,但秦若要尽快统一六国,必须依靠白起的领兵才能,昭襄王只得隐忍不发,还封他为武安君。”
虞子期缓缓道来,“然而,自从昭襄王不听白起之谏,强攻邯郸失利之后,白起便始终称病不出,不再过问军事。倘若白起不再带兵,那对于秦国自然便没了利用价值。昭襄王本就恼怒白起私藏天问,再加上他屡次推病不出,昭襄王彻底被惹恼了,便令白起以天问自裁。”
虞子期冷笑道,“白起一生杀孽无数,最终却落得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真是天意啊。”
方可心中暗暗叹息。白起虽是秦将,屠灭六国军队百万有余,乃是六国不共戴天之仇人,但他纵横沙场三十余年,未尝一败,这点却是令方可万分景仰的。方可常常感叹自己生错了年代,未尝有机会在战场上与白起一较胜负,是为人生一大憾事。
“不知这天问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方可心想,“秦王竟然为了这把剑不惜赐死白起这样的将才。”方可暗自下定决心:“等我项羽打入咸阳宫,倒要瞧瞧,这把天问剑到底有什么秘密!”
“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我们虞氏几乎再一次遭到灭顶之灾。”虞子期眼中的怒火渐渐变成了沉痛,“爷爷带领着族人东躲西(摆渡你个头啊)藏,终于躲开了秦军追击,再次来到此地……只是……我和小妹的爹娘,都在路途中……去世了……”
原来都是同病相怜呢,方可看着满脸悲伤的虞子期和虞姬,心中对暴秦的恨意更深了一分。
“战乱暂时平定之后,爷爷深知,在这样的乱世,铸剑术是无法保护族人的,便将我送去了稷下剑派学习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