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浪沙?”方可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是地名么?”
“是啊……”张良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博浪沙……”
“哦!博浪沙,记住了!”方可用力点了点头,“那,子房哥哥,你把这卷棋谱上招式一个一个讲给方可听好不好?我有好多地方看不懂……”
“好。”张良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了,“要从哪一个开始呢?”
“从头开始啊——”方可指了指手中绢帛上的第一个方阵。
“好。”张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这一着叫做……”
一月后……
“双骑追风!”
“匹马征戎!”
“雷飞六出——”脆生生的童音伴随着落子声回响在山林间。
看着眼前这个意兴盎然的孩子自己在棋盘上摆出各种棋局又一一破解,张良面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纵横驰骤——”
“嗯?”张良看了看棋盘,指着一颗子问道,“原来不是这样子的吧?”
“我觉得这样下白子可以赢得更快嘛……”方可忙解释道,“这样,这样,再这样,就行了啊。”
“哦?是吗?”张良也不再多说,顺手拿起一个果子,吃了起来,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方可。
“哦……知道了……我再想想……”方可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把棋子还原到之前那一步,心里嘀咕道:每次子房哥哥看到我出错了都摆出这个表情,真是的,还偏偏不肯指出来,非要我自己一个人想……
张良此时心里却愈发地高兴了:这孩子,学的这么快,已经会学以致用了啊……
“啊!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啊!”方可终于找到了答案,一时兴奋不已。
“这果子越来越香甜了啊……”张良看着空空的篮子,意犹未尽,“方可,明天再多摘些吧……”
“啊?子房哥哥你怎么全都吃完了!也不给我留个!”一直专注于棋盘的方可这时终于发现,一篮鲜果已经一个不剩了,不由忿忿道,“人家辛辛苦苦采的,子房哥哥你怎么可以一个人都吃光啊!”
“啊?”张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道,“一时没注意……不小心嘛……哈哈……”
次日晨,方可提着满满一大篮的鲜果,还未走近凉亭,便远远见到张良已立在凉亭内,面色严肃,似乎已等了很久。
咦?子房哥哥这是怎么了?平时如果来早了,他都是一个人先自己下棋玩的啊……方可不禁有些纳闷。
“方可,你来了。”张良神情不再似平常那么云淡风轻。
“子房哥哥,出什么事了么?”方可有些诧异,为何今天子房哥哥特别郑重的样子啊?
“方可,今天,子房哥哥是来跟你道别的。”说罢,掏出一个竹筒,递了过去,“这是之前答应送给你的。”
“啊?什么?”方可不知所措地接过竹筒,“子房哥哥以后不教方可下棋了么?”
“子房哥哥要离开一段日子了,”张良看向远处,“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
张良并没有回答,只道,“方可,你曾经说过,很想学剑,对么?”
“恩!”方可点了点头。
“这个竹筒里的东西,你会喜欢的,回去好好学吧。”
“唔?”难道是剑法?方可欣喜万分。之前爷爷说什么都不让自己和哥哥一起去稷下剑圣那里学剑……还是子房哥哥好!
“还有,这两天下邳周围可能不太平,方可最好乖乖地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哦。”张良又叮嘱道。
“嗯,知道了!”方可又点了点头,“可是……子房哥哥真的要走了么?”
“是啊,”张良叹了口气道,“有个朋友,在等我。我必须去……”
“那……”方可很是不舍,“子房哥哥说,也许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回来了的意思啊……”面对这个孩子纯真而真切的目光,张良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方可是不是可能……再也见不到子房哥哥了?”方可泪眼汪汪,几乎就要哭出来。
张良沉默地点了点头。半晌,又摇摇头道,“那也未必。倘若乱世再起,你我必会有再见之日。”
“唔?乱世?”方可歪着小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
“好了,张良告辞了。”张良朝方可拱手作别,“与你下棋的这段日子,很开心。谢谢你,方可。”说罢,转身离去。
“子房哥哥!”望着张良远去的背影,方可似是好不容易地下定了什么决心,出声叫住了他。
张良闻声,还是停住了脚步。
“子房哥哥……”方可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在博浪沙刺杀始皇帝的那个大英雄……就是子房哥哥,对不对?”
张良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自己的身份,竟然被眼前这个才十来岁的孩子一语道破。
“子房哥哥提起博浪沙的时候,神情很特别……而且……”
“嗯?”
“而且,始皇帝大索天下之时,曾公告,那刺客面目俊秀,极可能是女扮男装……”方可顿了顿,又道,“可是,他们并没有抓到那名女刺客……那是因为,那刺客根本不是女扮男装,而是子房哥哥你,对不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张良不由得大叹自己的大意,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都如此轻易地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那天,子房哥哥用这着反败为胜,我觉得很厉害,就回去翻棋谱,可是,没有找到博浪沙这一着……”
“第二天你来问,我说,这着是我临时想出来的……”张良有点明白了。
“恩,当时子房哥哥的神情很特别,似乎在回忆什么人……”
“唉……”张良叹了口气,自己在这样一个孩子面前,倒是一点戒心都没有,真情流露了。
“后来,我想起来博浪沙是哪里了……”
“然后又想到了嬴政的索贼令,于是就猜到了?”
“其实……我也只是猜的……”方可小声说道,“刚刚子房哥哥说乱世啊什么的,我才更加确定了一些……”
“方可,”张良郑重地将手放在了方可的肩上,道,“你我必有再见之日的。希望到那时,我们不是敌人。”
“啊?敌人?”方可连忙摇头,“怎么会啊?子房哥哥对方可这么好……”
“好了,真的要走了。”张良拍了拍方可的脑袋,“好好保重吧,后会有期。”
“恩……”方可不舍地点了点头。“啊,等等,子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