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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路见不平

远山镇。

远处烟云杂树之间,远远的有一泓清水,似玉珏一般清莹剔透,镶嵌在锦绣的树林之间。岸边红蓼荻花,掩映几间稀疏的竹篱茅舍,现在点点黄菊开得正盛,树上春花将落未落,已经长出片片新绿叶子。

一身穿紫色破烂道袍的高大男子,神色颓废,面色苍凉,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腰上歪歪斜斜挂着一柄长剑,还有一只酒壶。

他穿行在菜花盛开的田间小路之上,往不远处茅舍走去。迎面而来一个蓬头稚子,在菜花间追着蝴蝶跑,眉眼间略为谙熟,于是叫住他道:“小孩儿,你家爹爹何在?”

“他在院子里削竹子咧。”刚刚拦住他,蝴蝶飞入菜花不见了,他用胖嘟嘟的小指着不远处菊花盛开的篱舍说道,稚嫩的嗓音听来格外生气。

“你引我前去见他,我给你糖吃。”那男人说道。

“好,你跟我来,不过我不要你的糖,爹爹说不准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你是坏人吗?”那小孩一边说话,一边蹦蹦跳跳往前走。

“不是,”男人说道:“我是他的朋友。”

“我爹爹的朋友我都见过,那里面没有你。”

说话间,已经来到柴门外,那紫衣男子站定,一眼望去,只见院子里,一个衣服破烂,打满补丁的男子,正在编织竹席,那容貌是他久不曾见,但是格外熟悉的。

小孩看见父亲,急奔过去。那男子把小孩揽入怀中,男孩说道:“爹爹,你陪我去放风筝吧。”

那男子柔声道:“好啊,你去屋里把风筝拿出来吧。”

“卿如兄,别来无恙。”门前那紫衣男子轻声道。他的嗓音有些浑浊。

“司马长风!”那个叫作卿如的男子一下子从凳子上窜起来惊呼道。

久别重逢,两人脸上俱是惊喜之色,随即紧紧相拥在一处。

原来那人叫陈卿如,是司马长风幼时在城南书院的同窗。

司马长风感叹道:“十年未见,不想卿如兄已为人父,隐居田园,实在让长风羡慕得紧啊。”

陈卿如笑道:“闻长风兄拜入天玑宫门下,已逾十载,想必已经修道大成,来日还望长风兄指点一二。”

司马长风叹息道:“若不是朝政日非,奸臣当道,就凭你我学识,入朝为官,匡扶天下,一展宏图,本是情理之中,如今我修道寻仙,卿如兄隐遁田园,再不复当年之志了。”

陈卿如也似有所感慨,面上浮起一丝苍凉之感,道:“你我总算能独善其身,那萧邺、曹确、于琮之流,素来喜欢玩弄权术,弃绝圣贤之道,如今俱已身居高位。只苦了林泉兄,少年意气,不料却英年早逝,当真可惜。”

两人说罢,黯然神伤。

良久,小孩拿着风筝从屋子里出来,说道:“爹爹,放风筝去吧。”

两人方才回过神来,陈卿如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道:“此乃犬子陈霖。”

又对着儿子说道:“快来拜见你长风叔叔。”

小陈霖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脸上露出害羞的神色,轻轻叫了声长风叔叔。

司马长风从怀中掏出一件玉石,但见通体暗红,温润似水,递与陈卿如道:“仓促拜访未及备礼,此物乃是前年小弟到黔州除妖所得,性质温润,有活血养气之效,名唤含泽石,赠与小侄,助他身体健朗,日后无病无灾。”

陈卿如辞谢道:“如此厚礼,犬子如何敢当。”

司马长风笑道:“你我之间,何苦拘于那些世俗虚礼,我自真心祝愿,卿如兄大可收下便是。”

陈卿如也笑道:“那小弟便不客气了。”

说罢,蹲下身来,将此玉放入小陈霖掌中,道:“叫你妈妈用红线穿上,给你挂在脖中。

小陈霖兴高采烈去了。

陈卿如随即向司马长风道:“你我久未见面,恰好我家新酿麦酒,待我吩咐拙荆,略备酒菜,以叙离别之情。”

司马长风道:“那小弟却之不恭了。”

此刻,陈卿如大声呼喊道:“阿柔,贵客临门,快出来拜见一下。”

不久,门内出现一个衣着朴素的美丽的女人,出门见礼,两人相见,都是微微一笑。长风拱手拜见,道一声“嫂嫂”。

嫂嫂备下酒菜,两人畅饮正酣,说话间,陈卿如问道:“敢问长风兄次来汴州所谓何事?”

司马长风道:“小弟此来,专为看望故友。”

陈卿如道:“长风兄莫欺骗小弟,若当真思念,如何这十年之间,音讯全无。”

司马长风哈哈一笑,道:“长风不义,多年来不曾拜会,此次前来,乃是奉师门之命,调查魔鬼林一事。”

陈卿如道:“如有驱使,小弟愿助一臂之力。”

两人喝酒一直到下午,俱是微醺,司马长风便起身告辞,陈卿如苦留不住,送至柴门外,道:“那日林泉兄身死,尸骨不存,我与他昔日要好之友,悄悄立了一个衣冠冢,长风兄或可祭拜一二。

司马长风道:“待师门事了,长风自当前去。”

说罢,拜别而去。

李初云在兰溪阁吃过午饭,李晔留下书信一封,道外出有事,明日即回字样。

她下午里百无聊赖,想到师叔紫荷道人恰好在近郊清风观中修行,正好趁此机会前去拜访。

走上大街,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四面的面点铺子,小酒馆,路边的卖菜大婶,卖各色小吃的流水摊,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大城市空前繁华的市井,初云少有接触,昨日还没觉得,今日却感觉十分新奇。

不多时,迎面走来一个头挽发髻,做丫鬟打扮的绿衣女子,手上拿着个包裹,应当是些胭脂水粉,正急匆匆赶路。不料当面被一锦衣男子横剑拦住去路。

此人玉冠华带,环佩叮当,手持一柄精巧宝剑,剑鞘镶嵌各色珍贵的宝石。

“小娘子留步,可否有幸让本公子做东,与小娘子共饮一杯。”那男子面带猥亵的笑容,浪声浪气地说道。

那小姑娘低下头来,双颊绯红,道:“小女子有急事,多谢公子好意。”

她欲绕开拦路男子继续赶路,不料那男子一个转身,又把她拦住,继续道:“我看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不知年方几何,可曾许了人家不曾,公子我怜香惜玉,不如到我府上一叙,保准你快活似神仙。”

说罢,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身后几个侍卫也来帮忙,此刻,几个小厮不知从哪里抬来了一顶轿子,就将她往轿子里拖,任凭她绝望地挣扎哀求,周围过路行人,没一人伸出援手,而他们竟似见了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墙角处摆着一个卖书画的摊子,十分冷清,摊子前一个人,书生打扮,此刻却没有避开。

他的衣服不知浆洗了多少次,略微发白,隐隐约约看得见几个补丁,但也不能遮盖他模样的几分俊俏。

书生眼见那个姑娘就要清白不保,当即跑上前,拦住那锦衣男子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在下观公子衣束,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为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干这强抢民女的勾当,当真是辱没斯文啊!”

那锦衣男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挥手推开他道:“去、去……哪里来的穷酸秀才,来这儿卖什么破烂字画。本公子劝你少管闲事,速速离去,不然,打得你爹娘都认不出。”

那穷酸秀才眼睛里没有丝毫惧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东拉西扯的,硬生生把那姑娘从那一伙歹人手里给拽了回来,护在身后,衣服也撕破了几条口子,颇为狼狈。

绿衣女子在他身后,颤巍巍地抽噎道:“公子还是别管我,快些走罢,他们都是朱家的人,得罪了他们,公子也没有好果子吃。”

秀才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更加恼怒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朱家的恶棍。姑娘莫怕,路见不平,自是应当拔刀相助,那朱家的人,别人惧怕,我可不怕,大不了再被他们打死一次。”

锦衣男子见那穷酸秀才不知好歹,顿时气急败坏,一脚踢在他的背上。

那秀才,“啊”地叫了一声,直直被踢飞丈远。但听得一声闷响,他重重落在在石板上,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撞散了一买女子饰品的摊子,把一应首饰香粉,散落得满地都是。

那秀才只觉浑身疼痛难忍,平白无故被踢一脚,胸中怒不可遏,哪里还顾得上疼痛,顺手抄起身边一块木头,大喊一声,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朝那锦衣男子冲去。

那锦衣男子见那穷酸秀才,拿着木棍冲杀过来,竟似丝毫不会武功,身上破绽百出,当即又是一脚,将他踹飞在地,招呼身边下人道:“给我往死里打!”

当即四五个下人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中间,拳打脚踢,那秀才躺在地上,非但不讨饶,反而破口大骂道:“朱诚狗贼,滥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

锦衣男子见那穷酸秀才竟敢辱骂爹爹,心中更加气愤,大声道:“再打!用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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