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老太太话锋一转:“可最近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你天天游手好闲的,厂子都不去了?”
周秉昆感慨一声,失策了……忘了这个老太太最喜欢搞调查,自己在这个时间段贿赂厂长,算是撞枪口上了。
周秉昆有些发愁。
但凡换个人,换个场景,他早就怼回去了。
但现在刚吃了他家东西,再跟人针锋相对好些不太好。
而且老太太是个很讲原则的人,现在却为了周秉昆却一反常态,这种“没分寸”,于她而言,几乎算得上宠溺了。
相较之下,周秉义才真叫人无语,分寸拿捏分毫不差,以至于连父母亲情都淡漠了……
周秉昆想了想,自己成天摸鱼的事的确不好说,总不能说是为了在澡堂子守你老马吧。
于是他拿出了之前想到的办法,卖惨。
周秉昆尽量说的诚恳些:
“您也知道,我在木材厂抬了三年木头,任劳任怨,从来没偷过懒……但是三年过去了,我除了长点儿力气,什么都没学到。甚至于往后再干三年、十年,我依然要继续扛木头……我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子,人生刚开始,就一眼望到头了,您说我能咋办?”
曲老太太还是板着脸:“这工作虽然累,但也是为建设做贡献,怎么?委屈你了!”
周秉昆否认道:“我从来没喊过,只是好钢用在刀把上,难免憋屈而已。”
曲老太太指着他:“你呀你,连现在的工作都做不下去,能是多好的材料?你又有什么学历?什么技术?”
老马打断她:“行了行了,吃饭呢。”
曲秀珍怒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没志气的样!”
面对曲老太太的训斥,周秉昆无奈地抽了抽嘴,要不是看你像我太奶,早怼回去了。
曲老太太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要是想长进,来我酱油厂,我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周秉昆有些愕然,老太太话里这意思,明摆着是要栽培他……
自己原来这么讨喜吗?第一次见面就被人请客吃饭,还要破例帮助自己。
过惯了人嫌狗厌的日子,突然人关心,他多少有些吃不消。
“这不太合规矩吧?”他问。
曲老太太一挑眉:“要么你回去规规矩矩扛木头?”
“咳,我还是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
才怪呦,他现在工作可清闲了。能摸鱼,谁想努力啊,但老太太现在有心锻炼他,自己要是拒绝,肯定也没啥好果子吃,倒不如大大方方接招。
曲老太太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先回你那木材厂好好干,等调动。”
“能不能推迟些,一个月后再说。有这么个事……”周秉昆把郑娟姐弟的困境和盘托出。
“一家子老弱病残,过日子的确艰难。”老太太叹了口气,却没被挑开话题,还是抓着周秉昆不放:“不过这可不是你偷懒的理由。”
“郑娟一家这么困难,她工作的事儿……”
“这是国家政策,没得商量!”
“好吧,那咱说回正事。”周秉昆继续解释道:“光明那孩子,小小年纪,心思重的很,总怕拖累他姐,竟然想着去北坨寺出家,那是孩子该呆的地方吗?所以,等过完年,我准备带他去京都治病。一来一回,至少大半个月……”
没上几天班,就请一个月假,这种事怎么想都不靠谱。
“吉春治不好吗,怎么非得跑那么远?”老马疑惑。
“您为什么非得去‘一三一’?”
“那不一样……”
“我觉得差不多……”
曲老太太打断他俩:“行了,既然你有规划,我就不干涉了。回去后多想想我的话,对你有好处。”
周秉昆打保票:“老太太您放心,我肯定忘不了。”
曲秀珍板起脸:“叫谁老太太呢?”
马守常哈哈大笑:“你叫她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叫老太太,这是她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