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处的光亮突然消失了。

沉青葙撤去了寒丹尘脚下的火盆，当寒丹尘的双脚触地的时候，一朵颜色暗淡的白色莲花从他脚底缓缓盛开，几缕微弱的火焰慢慢跳动，而寒丹尘的双眼也在此时缓缓睁开，从寂静的浑浊变得逐渐清晰，直到眼底深处慢慢浮现出莲花火纹，沉青葙这才让开身来：

“醒了。”

似乎是因为“死”了太久，寒丹尘眨了下眼睛就用了将近五个呼吸的时间。黑暗中坐在宝座上的男人在此时站起身来，他向这边走近，当白莲微弱的光芒照耀到他脸的时候，天井的光亮再度投下，这人的脸也完全出现在了寒丹尘眸中。

正是黑暗幽冥殿殿主，楚景沐。

寒丹尘看着他一动不动，两人对视了许久。楚景沐皱了皱眉，转头道：

“他这是傻了？不认识我了？”

“不会吧。”沉青葙走上来检查了一下他在寒丹尘身体上画的符文，道，“应该是死太久脑子有点不清楚了，稍微等会。”

“……”楚景沐叹了口气，“寒丹尘，认识我吧。想起来了吗？”

寒丹尘的眸子微微波动起来，他微微挣扎着退后了一点点，这个动作让沉青葙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符文确实没错。直到此时寒丹尘才开始扭头看了周围环境一眼，缓缓道：

“楚景……沐。这里是黑、暗幽冥殿吗。”

“嗯。”楚景沐道，“很意外吧。最终杀了你的是受过你帮助蓝谷狱水水，救了你的是当年的仇人楚景沐。”

“寒、寒丹璃呢？”

“她？”楚景沐看向沉青葙，于是沉青葙接话道：

“她被狱水水的人抓走了。问不出你的不死神诀，那往生谷的传承秘法人家就是势在必得了。也不知道你那毫无血缘关系的好妹妹能不能经受住蓝谷的十八般刑罚啊。”

闻言寒丹尘用力挣扎了一下，但事实上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双四肢的铁链。寒丹尘随后看向楚景沐：

“你救我，是为了不死神诀。”

“嗯，说话终于流畅了。”楚景沐呵呵一笑，“你说的对，也不对。我确实垂涎不死神诀已久，不过我可还没救你，现在只是沉青葙用了秘法暂时让你的灵魂苏醒重附肉身回答几个问题而已，你应该感觉地出来吧？你现在这具身体，还只是尸体而已。只要你交出不死神诀，我救让你真正活过来。”

“……”寒丹尘低头看了眼胸膛处被塞了些不知名药材的大洞，眼底闪过一缕洁白的火焰，这缕火焰楚景沐和沉青葙都没有看到。寒丹尘抬起头来：“你们的救法，无非是把我变成和沉青葙一样的王将而已。王将的身体本来就是一具尸体，都是死后用秘法重新固定灵魂，从而‘复活’，然后为你所用。所以你救我，本来就已经得到了报酬，不配得到不死神诀。”

“呵，还挺聪明。”楚景沐道，“好，这个我不要报酬。那寒丹璃呢？她如今可是落在了狱水水那个女人手里，如果不及时搭救，只怕你那好妹妹就要生不如死了。”

寒丹尘猛然一挣，锁链都“哗啦啦”响了起来。楚景沐继续道：“将不死神诀交出来，作为交换，我亲自去救寒丹璃，将她送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实在不行就接到我黑暗幽冥殿来，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她。”

“……”寒丹尘声音缓下，“得到了不死神诀，你也不会继续救我。对吧。”

“哈哈。”一旁的沉青葙笑出了声音，“还挺聪明。你实力太强，做成王将也未必听话，当然是将不死神诀传于听话的人，才更有用。不过你也别伤心，除了不死神诀，你这具强大独特的灵体我也垂涎地很嘞。脸作为我的战利品，身体拿来炼药，一定可以……”

楚景沐瞪了他一眼，沉青葙这才闭嘴。寒丹尘低低笑了笑，他现在已经反应了过来：“所以你被重伤抓入万生塔，就是故意的。你暗中同化控制封印，趁我闭关发动反击，这才灭了我往生谷……”

沉青葙嘻嘻一笑。

过了许久，寒丹尘闭上了眼睛，声音平静却微微颤抖：

“我答应你。见到寒丹璃，我会把不死神诀的修炼之法写给你。”

“嗯。那寒丹璃可要我交给什么人？”楚景沐淡淡道，“比如，你的故友，令邪？”

“他……他现在身在何方，我也不知……”寒丹尘看着地面怔怔道，“就问她自己想去哪里吧……我，也不知究竟何处才能在蓝谷的追杀下保住丹璃的性命……”

后面的话已经有点类似于自言自语了，楚景沐看了沉青葙一眼，转身没入黑暗之中。沉青葙没有着急，耐心地站在一旁，边听他讲话，边看着寒丹尘皮肤上的符文慢慢模糊，一头白色长发重新变得暗淡。

“当年……我受谷主大恩，被他从战争之地捡走收为义子，从一个孩童慢慢成长为如今的往生谷圣子，谷主告诉我要誓死保护往生谷，更重要的是保护他唯一的血脉，他的爱女寒丹璃……我、我食言了，往生谷灭亡的时候我心安理得地在闭关，连谷主丧命我都毫无察觉……”

沉青葙自己都不知道，当他看着寒丹尘一颗一颗的眼泪往下掉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寒丹尘后面的话已经越来越模糊，当皮肤上的符文消失的时候，寒丹尘缓缓闭上了眼睛，脚下的白莲也如烟飘散，寒丹尘的表情仍然回到了被折磨至死的痛苦之色。不知过了多久沉青葙才反应过来寒丹尘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来回走了两圈，这才停了下来，拿出帕子，将寒丹尘皮肤上那些正在慢慢腐蚀的残留符文都擦了个干净，尤其是这张脸，沉青葙边擦边道：

“大陆第一美男子，这张脸绝对是我最好的战利品了。不能毁容了。绝对不能。”

可事实上，以这样的痛苦死去，脸上留着这样痛苦的表情，是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

“属下参见小公主。”

浩浩荡荡的侍卫开了路，只见蓝玉枫走来的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她一路上了神英殿，进殿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见天尊。”

“回小公主，天尊大人正在后山审问一位姑娘，除了四位长老，外人不得进入。需要属下为您通报吗？”

“不必通报，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