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着高矮错落的废墟,煤油灯昏黄的光芒透过渐渐散去的雾气,形成一片淡淡的光晕。
地上躺着一个人,脸朝地,好似死透的鲤鱼。他脸下的地面已被口中吐出的滋滋鲜血浸透,身体不再有一丝活力。
梅迪瑞克·麦考林目光呆滞,像是在看着虚空,发丝轻轻地晃动着,好像夜风吹拂下的柳枝。
流血了。
好多血液。
“这……”
为了去找小男孩格雷诺耶,为了赶快结束无意义的斗殴,他怎么都没想到,情急之下随便挥出的一棒子,会把人打成这样。
千万不要死啊。
求求了。
凑热闹的围观者们表情各异,停下欢呼的动作,拉扯着彼此的衣角,眼神交流,仿佛那一棒也打走了他们的生机,抽走他们赖以生存的空气。
夜风微微吹动着死人打散的头发,废墟上的门窗发出咚咚的响声,像是角斗场宣判生命结束的锤声。
“死……死了?”
麦考林的面孔显得格外苍白。
他蹲下身,不敢确定是否应该继续行动。
那壮汉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在梦中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风吹得,还是临死前的挣扎。
犹豫着,犹豫着,麦考林咽下一大口口水,在众人五花八门的目光中,伸出手指,轻轻地,将其放在了壮汉鼻前。
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突然,壮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活了……活了!”周围有人喊。
可下一秒,壮汉再次闭上眼睛,麦考林能感受到,这次一闭眼,壮汉再也没了呼吸。
作为一个曾经的私家侦探,麦考林不是没见过死人,更不是第一次杀人。
只是,这是他第一次过失杀人。
虽说这壮汉挑衅在先……
可是人活着总该讲良心。
他做不到像雅各布·巴斯恩那群赏金猎人那样,对待逝去的生命冷静异常,尤其是死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还记得,以前是私家侦探时,他偶尔会接到寻人的任务。
寻人的酬劳虽然很多,但他最不愿意接受父母寻找孩子的委托。
因为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意味着孩子已经遇害或者自杀了。
能找私家侦探的家庭,通常都是中产,这类家庭他们对子女的教育往往非常严厉,又同时会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切都交给孩子,为孩子铺平未来的路。于是,孩子们一边厌弃父母的高压政策,另一边,他们大多数也无法舍弃家庭提供的优渥条件。因此,这些孩子们即便离家出走,用不了几天便会回家,敢于真正离家出走,去下城区混的人并不多。
再在此逻辑下,若孩子超过一星期没回家,多半便是遇难了。
每每接到这种委托,麦考林的心理压力都很大。因为这意味着,他大概率又要听到孩子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同行们无所谓乃至有些厌烦的神色。
夹在这两种情绪间,常常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为什么自己认识的人,对生命没有丝毫尊重呢?
梅迪瑞克·麦考林知道,如果今天站在这的,是自己的哥哥阿方索·麦考林,别看他是贵妇的情人,阿方索·麦考林一定会冷漠地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