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长与佘行射过来的眼神,对视良久,一时语塞。
他只是本能的认为,那种狭隘的自我(民族)主义,并不利于联盟的生存。
自从他被推举为联盟共同的首领后,弓长便总是站在联盟整体利益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可是,在那样一个生存即正义的时代,一个活着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去判断另一个活着的人所做的事,是对还是错。
当弓长尴尬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侯姓部落的首领,侯冈。
一位头发、眉毛、胡子,甚至连鼻毛都已经花白了的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在我们的部族,有这样一个说法。”
如果不看他的外表,只是闭上眼睛去听侯冈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的话,你会以为说话的只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没有人知道侯冈的年龄,只知道他是一个特别痴迷于观察天地山水的人。
侯姓部族主要以采集为生,基本不怎么狩猎动物。
这个部落的人或许是受到了侯冈的影响,生命里的大多数时间,都会在盯着身边某样事物发呆中度过。
不知道八千多年后南宋朝朱熹搞的那套“格物致知”,是不是从这里遗传来的。
因为动的少,吃的就少,因此侯姓部落对土地和各类资源的需求也少,所以鲜有能和其它部落发生矛盾的点。
而且侯姓部落的人,都喜欢像猴子一样睡在树上,想必这就是他们得名的原因吧。
该部落虽然存在感不高,可毕竟人数在那摆着,谁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所以当侯冈发言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流水是可以搬山的。”侯冈接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毫不理会身边人投来的目光,继续在那自言自语道:“可是水并不是一次性就将一整座山都搬走的,而是从一粒一粒的沙子开始搬起。”
“如果这些小沙子能够和大山融为一体,再湍急的流水,也是无可奈何的。”
“如果大山对被流水冲走的小沙子不以为意,天长日久,再巍峨的山,也会被夷为平地,不复存在的。”
在场的众人,应该是没几个能够听得懂这些山啊水啊的论断,但是都听清了侯冈的最后一句话,“我愿意和弓长一起加入华族。”
人类史上第一批哲学家侯冈的表态,使的议事的进程跳过了佘姓部落,得以继续。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随后,接下来的九个部落,纷纷迫不及待的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意愿。
得道者多助,在那个生存即正义的时代,每个人都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生存的选择。
现在,就只剩下还没有明确表态的佘行,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其实最初成立这个部落联盟时,佘行是最主张各部落直接融合到一起的人。
但当首领的位置,被实力与自己相当,名望又远超过自己的弓长获得时,佘行又带头反悔了融合的决定,改为以联盟的形式维持各个部落之间的合作。
佘行应该是人类社会里第一批迷恋权利的人。
是权“利”,不是权“力”。
他所享受和贪恋的,是首领身份所能给他创造的利益,而不是这个身份所能帮他实现的某些政治抱负。
因为弓长联盟首领的身份,每次需要战斗的时候,佘行就会怂恿弓长背后的羽姓部族担任先锋。
佘行设想的是,只需要通过几次战斗,就算弓长不会战死,羽姓部落的实力也会被削弱,到时候再将首领之位抢回来,顺便吞并其它部落。
这种方法,他已经屡试不爽了许多次。
如果只是和弓长竞争,佘行还有信心自己有胜出的机会。
现在突然蹦出来个神秘莫测的华族,还有那位不知是人是神的迹天涯。
和“那个人”竞争,他是一丁点把握都没有的。
当弓长被华族的五位神秘人带走时,大喜过望的佘行,甚至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就职演说了。
弓长看着正低头不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佘行,冷冷地说道:“你若还有别的选择,可以带着你的部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