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抱住的李梦生僵了一下,他的神色敛然起来,半晌,伸出手臂也轻轻揽了回去。
这举动倒是惊到屈胖三了,他侧过脸,这个角度也看不到老杂毛的神情。所幸,自己刚才慌乱的表情对方应该也没看到。
沉默了一会,他才声音低低的开口,“……我还以为你会推开我呢。”
李梦生反问他,“为什么?”
“呃,因为你以前不是这种人啊。”屈胖三想了一会才道,“那个时候每次见到你,一定是冷着一张臭脸,大人我随便开你个玩笑,就和点着了火药桶一样,要么挨骂要么挨揍。现在的性格倒是缓和了挺多的。”
李梦生有点无语,这话说的,他在屈阳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啊?而且这家伙难道不会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无聊低俗了才会挨怼吗?
多说无益,他只淡淡敷衍了一句,“我年轻时候脾气确实不怎么好。”
屈胖三稍稍松开手臂,鉴于他如今少年的体型,反倒是像李梦生在主动抱着他了。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状况,眼神比起方才已清明了很多。黝黑空明的一双眼睛盯着他,只稍微一望,便可越过眼前人的情绪,瞧到自己。
多漂亮的眼睛,他想。
李梦生不知道的是,他昨晚其实也做梦了。那个梦里他并没有和老杂毛重逢,反倒是认识了另一批人,有原本籍籍无名,因拿到传说中的封神榜而一飞冲天的神人,有命格是天煞孤星的南海传人,有他闻所未闻的上古天庭,小杂毛甚至得了机缘修成了金仙。梦很漫长,他也记不清太多细节,只比起如今境况,更像是另一种可能性了。
而后屈胖三醒过来,看到李梦生这样,这才不受控制的把梦里压抑着的某种情绪流露出了些许。
算起来,他又为什么会压抑情绪呢?梦里其实也没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内容,非要算得上不愉快的,可能也就是杀掉程寒那小子了。有一说一,程寒是不是真的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屈胖三盯着眼前的道士,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是那种会自欺欺人的类型,只能妥协式的把心中答案拿到明面上来:即使和老杂毛重逢是一件极为偶然的事,但如今的他竟已经不太能接受没有对方的世界了。
这可真奇怪,已经活过三世,看过无数生死的民国老人屈阳如是想。屈阳啊,为什么杀死程寒会让你压抑,为什么想象老杂毛不在的可能,又会让你无法接受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可能还需要再想一想。
这一系列念头一闪而过,屈胖三回过神,对李梦生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梦生点点头,“好多了。本来也无甚大事,可能神游天外对目前的我精神压力还是太大了。”
话虽这么说,但哪怕是前一世没有丢失修为的他,恐怕也会是同样的状况。承认自己的能力有限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不如说,这反而更反映了这段经历本身的可信度。
他皱起眉,神色又凝重起来。甘墨所在的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呢?他所看到的,真的是所谓的大千世界吗?
又看了看还一脸懵逼的屈胖三,李梦生在心里把目前的记忆简单捋了一下,所幸记忆并没有丢失太多,只是具体的细节模糊了,大体脉络还是在的。他开口,叙述起奇遇的内容来。
屈胖三听他讲如同星辰一般点缀于虚空中如同肥皂泡般的世界,讲外貌与他所识无二而境界却早已超凡脱俗的甘十三,讲他仅透过一个竹筒杯就看到了他们所在世界即将面临的灭顶灾难。听完这一切,饶是见多识广如他,也沉默了。
李梦生长长的出了口气,回忆这些东西本身就会对他的精神造成负担,面对着超出接受能力的知识与信息,他就如同刚入门的小道士面对莫测道法一般,有点被跨境界打击的意思了。
屈胖三思考了很久,最终开了口,“首先相信你对十三的判断,我们把这些都当做是真的。说实话,对目前的咱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帮助,太抽象太谜语了。非要说的话,这下更有必要回茅山去找小杂毛问一问了,虽然我感觉十三那个境界,肯定也不止地仙的程度了。”
他拍了拍老友的后背,“也没必要琢磨太多,走啦,坐车去。”
高铁的票昨天下午屈胖三就买好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春运的地狱时刻,故而买票并不困难,打了个车,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就到了高铁站附近。
出发时间是下午两点,故而在外面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在此期间,屈胖三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教李梦生怎么用手机。
虽然这段时间见到几乎人人在用,但李梦生对这种科技产品的兴趣不大,然而屈胖三却表示,这是现代人不可缺少的必需品,上到三岁小孩下至八十老妪都会用,你不学,很容易让人怀疑你不是正常人。
他形容的很夸张,李梦生也很无奈,“这段时间天天看人用,我也知道大概情况了。”
“不不,你完全不知道。”屈胖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现在人基本都不会用打电话交流了,都用微信,你看,就像这样。”
李梦生努力耐下心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讲解,索性声音很小,这地方又人多嘈杂的很,故而并不引人注目。很快,屈胖三用手机给备注是“老杂毛”的账号发了几个表情。
“来,给我也回个消息。”他眨眨眼。
李梦生叹了口气,随便挑了个软件系统默认的表情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