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客栈便早已火熄灯灭。
漆黑的厢房内,一根竹管吐出一段白烟,五间客房都是如此。
山野间寂静得可怕,听说二十里外的山上有一伙土匪,手里有十几条汉阳造的硬家伙,土匪头子大当家还会妖术,法力无边,所以能称霸方圆百里,以前当地县长带兵围剿,因在山间迷路遇埋伏,大败后逃回县里,当晚在家中被贼偷走了脑袋。
店小二被迫去打头阵,小心谨慎地伏身趴在门上,左手紧紧握着一把短刀,刀柄上尽是手中的冷汗。
下午见着这肥羊苦主的几个扈从个个都是练家子,而且带着斗笠之下的脸色难看,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青面獠牙的恶鬼,而且进了房间便再没出来过,吃喝都在房间内,十分诡异。
这入了夜就更吓人了,他们没吃店里的东西,自然没给他们下蒙汗药,这才用的迷香,双保险。
霎那间,一阵阴风吹过,店小二后脖子一凉,旁边的木门“吱呀”地被凉风吹开,一伙土匪似有些惊恐。
小二身后跟着的膀大腰圆的土匪头子拿着驳壳枪,怒目圆睁地指向什么看不清漆黑的房间,旁边四个端着长枪的心腹也是齐齐指向像是被阴风吹开的房间中。
土匪头子摇头示意后面手下送油灯过来,那胆大拿着大砍刀的布衣喽啰便拿着油灯往里打探,进去粗略查看无人后立马回来禀告。
膀大腰圆的土匪头子见此不再如同做贼一般小心谨慎,一脚踹开那主家苦主的房间,与此同时,有一高大黑影自方才房间房梁上一跃而下,狠狠砸在那拿油灯的喽啰身上,硬生生将其踩死。
这些土匪也不是吃素的,后面两个拿刀的土匪便齐齐举刀劈头盖脸地砍下,拿枪持刀的大小土匪本以为马上就要砍死那蓑衣汉子,却没想到被那汉子的大手虎口给接下,稍稍动手便将大刀折弯。
膀大腰圆的土匪头子果真是杀过人放过火的狠主儿,要不然如何当上方圆百里最大土匪山的三当家?他抬手间就果断开火,连开两枪都打在汉子的胸腹,寻常人一枪都不一定能救活,除非让汉口的洋医院里头洋大夫治,再者是大当家的仙人师父治伤。
可这蓑衣大汉偏不是寻常普通庄稼汉,所有土匪都愣了神,刹那间,另外三间房间都有身影破门而出。
土匪头子余光所见一把锋利可破风的短刀刺来,刚想转身之时却已经来不及,那青衫男人持刀狠狠刺入他脖颈之间,如同剜下肉瘤一般,割开那脖子肉叠上三层的土匪脖子,满脸横肉的脑袋整个向后翻开,挂在背上。
店小二见此当场吓软了三条腿,一声惨叫瘫在地上,虽然他上山杀过人,也经历过不少血溅三尺的血腥场面,可这土匪头子死得太过突然,而且死相不比说书先生口中的恶鬼好上半点。
后面的土匪几乎都被撞门而出的蓑衣邪尸打乱了阵脚,开始还有枪响的声音,后面便都是人类惨叫以及邪尸咀嚼血肉的声音。
唯有一土匪被邪尸抓起,目睹那邪尸咬碎同伙的脖子,吸食鲜血,情急之下,将后腰的一把锋利尖刀掏出,全力刺入邪尸脑门的神庭穴,几息后那只邪尸轰然倒地。
土匪手中油灯蜡烛都落地,客栈再次陷入黑暗,只能看到幽幽瘆人的绿色瞳孔。
走廊尽头窗外透进黑幕的月光,正好为青衫男人托显身形,他如同影魅般握着柄短刀,一次次划凿如如同水皮囊一样的喉咙,飞溅三尺后便成涓涓细流。
只剩下七只邪尸尽情享受这场鲜血盛宴,店小二目睹了整个杀人场面,见那男人身影最后靠近自己,只得向后不断后退至墙角,最后浑身颤抖抱头痛哭。
他突然想起那还在老家的五十岁眼瞎老娘,早知道今日会死,就不该把钱花在镇上的窑姐身上,要是攒些大洋娶房媳妇,好歹还能给老娘送终,给家里留个种啊!
高之节弯腰轻轻取下店小二肩头的抹布,细细擦拭手上还带余温的鲜血。
“起来吧。”
店小二忽然又听见这客人温柔恭谦的声音,试探着睁开眼,抬起抱头的手臂,就见月光下寒芒乍现,觉得下颚一凉。
高之节用短刀裹着抹布刺入店小二的喉咙,几声呜咽后,这小二便追随老大去了。
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了迎客特意换上一条干净抹布,其实无论是不是真客栈,哪有如此干净的抹布,干净得足以让他用来擦手。
其实也怪不得这小二事孬活差,原来的老店主是山上的老兄弟,只是上次剿匪时被县长砍下了脑袋,这才换了俩个脸生的小兄弟来看点子。
这把才一掌长的短刀,今夜饮血最为畅快,虽然不是什么法器灵器,但却削铁如泥,刀锋可断铁。
高之节看向那被一刀了结在地的邪尸,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个土匪轻敌没料到他有何等的手段,只用寻常宰杀肥羊的方法如法炮制。
他一味杀敌,以至于没了指挥的邪尸难抵御唾手可得的血肉诱惑,这才丢了一具邪尸。
方才那门上插着的阴浊红香正好燃尽,青衫男人小心谨慎地将余段红香木签收入袖中,这红香能生出混浊阴气,最能扰乱普通人的心神,手法不算高明,但比起那劣质蒙汗药和让修士闭气便能化解的迷香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然天色未明,但时辰过久后,山上土匪一定会下山查探,而且刚刚枪声四起,说不定还会引来县里的警察。
青衫男人拿出一张引火符箓,注入念力后燃起一角,掷在邪尸身上,甫一接触便爆燃起火,整具邪尸被火焰包裹其中。
青衫男人大袖一挥,有些潇洒道:“风紧扯呼!”
青衫男人只带走了土匪的驳壳枪和一坛土烧酒,气质如同清贤儒士一般。
如今少了具邪尸,只好将一车箱子搬上马车,倒不是邪尸推不动,而是那独轮车承受不了,马车上倒是宽敞。
套好车后青衫男人便拿来一小箱子垫在屁股下作板凳,打开脚下的烧酒,大饮一口,粗鲁地用衣袖擦拭酒渍。
不是故作感叹,他杀过很多人,从第一次他害人,亲手染上鲜血的,惨死在他的算计中的人,不计其数,后来懒得去计较。
车上的三个女人都不该死,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纪,应该在闺房中看才子佳人的小说,心中想着情郎;或者嫁给心许之人,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