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洞底的那段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还算是人吗?
他失去了大部分内脏,却还活着;他能控制这些植物,似乎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
种种异状,他理也理不清,正思考这个,另一个就又出现,真是摁下葫芦浮起瓢,令他不堪其扰,索性先全都不管,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自己还活着。
然后他就想怎么回家,他可不想一直待在这个潮湿昏暗阴冷肮脏的地方。
为了避免自己不分日夜变得糊涂,他每天指挥植物在附近的山壁上甩出一道痕迹,这样他就能知道过了几天了。
在这儿的每一天他都不好过,他以为那天夜里就已经最后的折磨了,但他没有想到,这种植物它不安分得很!
它会瞬间枯萎,换句话说,他会一遍遍经历那天夜里的事。
在初次发现这种异状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叶片伸向上方的洞口,看能伸多远。
突然之间!
那种如指臂使的恣意感瞬间消失,那些叶片纷纷枯萎颓败,而他像被一股巨力掐住了喉咙,窒息感令他双目圆瞪,双手胡乱甩动,像要把那双无形巨手拍开,接着腹部的瞬间空洞和排山倒海的剧痛让他痛到失去了意识,他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
可一切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再次醒来,他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如果以后每天都要这样来几次,那他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为什么呢?
他绝不让这个鬼东西得逞!
一恢复点儿力气,他就思索怎么在下一次来临之前终止这种折磨。
看到旁边的水塘,不顾身体的疼痛残破,他毫不犹豫地使出全身力气扑向水里。
他一入水,那些植物也被全部扯进去了,水面霎时间激起巨大水花,有的甚至喷溅到了洞口外面!
他摆出认命的姿态,可他以为的溺水窒息感却没有出现。
等了一会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呼吸都自如,他立马睁开眼睛,看到那些植物在昏暗的水面和水下飘荡,把上方的水面遮挡得如同天空中的乌云。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歇斯底里地在水中撕扯自己的腹部,成片的血涌出来,他疼得在水里翻来覆去。
脱力以后,他指挥叶片把自己捞起来,叶片涌过来把他卷住带上了岸。
湿淋淋地躺在老位置,他迷茫地望着水面,那些涟漪在慢慢消退。
然后,他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选择题:与它僵持到底,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好好活下去,或者一心求死,不断尝试。
权衡以后,他发觉这两个选择都会让他疼到绝望。
既然代价都差不多,那就好死不如赖活着吧,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这鬼东西厉害,还是他林岁功骨头硬!
下定了决心以后,他就以一种斗争抗衡的心态迎接每次“枯萎”了,虽然他次次都做好了准备,可是,每次他都痛到绝望,绝望到想马上结束这种痛苦!
但是,他都挺过来了。
从一天十几次的“枯萎”,慢慢到七八次,然后是五六次,最后,终于一天只一次。
他前面的山壁记录天数,他在斜上方记录每天“枯萎”的次数,而在低处的剩下的山壁,则记录了他疼痛的程度。
随着次数减少,那些叶片也不是瞬间枯萎了,而且先暴走一通,再慢慢衰弱。
四周已没有别的植物,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壁,而山壁上是深深浅浅的“鞭痕”,深的黑咕隆咚,浅的目测也有成年人胳膊粗细的深度,有些狭窄的地方沉积着老鼠、虫蛇、鸟儿的血肉。
这中间的身体折磨和精神挫磨,只有他清楚自己究竟是靠怎样的意志挺过来的。
等熬到每天只有一次的时候,他竟然有些开心,在山洞里笑得直打滚,笑累了,他控制那些叶片形成一把大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