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来拖船,林安平没有反抗,待到船被拖行到他们跟前,他此时把浆放下,拱手道:“在下林安平,来自一个废岛,因为实在住不下去,只能出来谋谋出路,偶经此地,多有打扰,我们一家三口只是想歇歇脚,没有别的意思,不知诸位可否行个方便?”
他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青色粗布长袍,头发用同色发带潦草束起,一些头发丝粘在脸上、垂在肩膀上,衬得清俊的脸多了丝可怜意味,他身姿挺拔,不卑不亢,言语得体,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周围围着的人此时也收了凶相,纷纷好奇地打量他们,跟看猴子一样。
那光头见他是个知礼的,看着像读书人,心下一松,一个书呆子、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病秧子,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行了,你们上来吧,不过,这事儿得知会督察大人,他要留你们,你们才能留。”
“那是自然,理应如此,不知兄台可否引见?我们这就去拜会督察大人。”
“这个嘛……好说好说,我领你们去。”光头扭头又对其他人吼道,“都散了吧,干你们的活儿去!”
其他人一点也不敢反抗,都闷头扛着农具散开,回去干活儿去了。
林安平拱着手微躬身道:“多谢兄台,麻烦了。”
他转身背起包袱走向妻儿,光头一直盯着他的行动,目光在包袱上打了几转。
锻琪俐背过包袱,林安平打横抱起林岁功,两人从船上下来。
“走吧。”光头挥了下手,率先向岛内走。
他们俩连忙跟上,一路上林安平目不斜视,用余光打量四周,心里有了印象,地倒是有,但连不成片,一小块地上有两三个人劳作,纯用人力,没有牛拉犁;岛上树木稀疏,没有茂密的参天古木,田垄上有一些木板房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农人的家。
一路沿着土路走,路面逐渐开阔,旁边的树也多了起来,可就在这时,那光头停下了,转过身来,林安平挡在锻琪俐前面停下。
“兄弟……你知道,这位督察大人是什么人吗?”光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脸陷在树影里影影绰绰的,那双眼睛闪烁着精光。
“在下不知,还请赐教。”林安平微笑着垂下眼皮。
见他如此虚心,光头笑容变大,走过来,绕着他们走了一圈,然后停在林安平旁边,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有金银吗?拿点儿给兄弟买酒喝,兄弟也好费心带你们去见大人,你看,我也不能白白出这份力是吧?”
说完,他就若无其事地站直,偏着头等他答复,歪着嘴笑,心里盘算着今天这钱该怎么花,是喝酒呢还是找他相好去。
林安平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强自笑了笑,点点头,回答道:“那是自然,岂能让您白走一趟,您稍等。”
他把林岁功放下,锻琪俐连忙抱住,林安平就在她旁边去掏包袱,手臂一直往里伸,手在里面翻找,不时有水滴下来,他皱紧眉头,翻了好一会儿,才把手臂收回来。
走过去,手里攥了个打补丁的破钱袋,他慢慢拉开绳结,摊在手心,有些难为情地说:“兄台,你看这些够吗?我孩子病了,要看病吃药,家里能当的都当了,就剩这些散碎铁皮和银粒儿了,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光头本来正搓着手想今晚的美事儿,结果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破袋子,里面可怜兮兮地放着几小块儿碎铁片和银碎。
他收敛笑容,咬牙切齿地质问他:“你耍老子是吧?”
“兄台,若是您不嫌弃,包袱里还有几身湿衣裳,来的路上不小心掉水里了……”他作势要去包袱里拿给他。
光头气得咬紧后槽牙,又扫视了一圈这仨人,心里怒骂一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把林安平手里的钱袋抓过来,向前走去:“跟上!”
蚊子肉少也是肉啊!
“哎!”
林安平大声应道,然后重新抱起林岁功,对锻琪俐微微摇头,眼睛里全是平静和淡定,锻琪俐点头,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