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柯递过去一只虾，却又被齐凤霞夹给琦琦。

“你爸这些年是净瞎折腾了，干啥啥赔，07年开始跟人学买股票，那赚钱时乐得跟疯了似的，赔钱时跟要了命似的，开始就凑两千元买，后来看赚钱了，把那几年攒的几万块都扔里了，那还是给你结婚准备的彩礼钱。”

齐凤霞说着偷瞄了艾云一眼，见艾云听得认真，没啥不悦，便继续说：“也就小云不挑你，没彩礼也进门了，要不——唉！”

艾云一听还有自己的事，连忙说：“妈你别想那多了，我的看中你儿子这个人，不差那点钱。”

齐凤霞点着头：“还是小云懂事，别人家结婚，不说给买房买车，彩礼那保证是少不了的，我们家啥也没有，连新房都没，你们还是租房结的婚，一想这个，我这心里——”

“没事没事，妈你多别想，你看现在我们不都挺好的吗，这第二套房都要住进去了，我啊，这是长线投资，哈哈——”

看着乐呵呵的艾云，齐凤霞脸上现出安慰：“木头你可得好好待小云，你要对不起她我都跟你拼命。”

黄柯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说：“妈你说这些干啥，我这不是问我爸呢吗？你们那时欠了多少钱？”

“多少钱？其实也没多少，你爸08年把这点家底全扔进去了，能有六万多吧，后来自个偷偷借了十来万，也扔进去了，我都不知道这些，就看他对着电脑，天天叨咕，什么到底了，该到底了，能涨回去啥的，魔障了似的。”

“后来跳楼腿伤了之后，你爸性格变太多了，跟谁都没好脸色，动不动就骂人，老自己喝闷酒，不过啊，他真的想拼了命了的，只要有能赚钱的活，他都拼死了去做，可就拖着这残疾腿，谁爱用他啊，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心里太憋屈了，我看见好几回他一个人抹眼泪，啥也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是想把欠的债早点还上，他觉得不还完钱，都没脸见你们。”

黄柯听得心里难受，鼻子发酸，他都不知道父亲后面几年是这么过来的，深吸了一口气：“可那就欠十几万，也不算多啊，我给你们打过的钱也差不多够了吧？”

“十几万？那是高利贷啊，管以前化工厂的吴老板借的，里里外外统共还了三十几万快四十了，到前几年才算还清，你爸都不敢和你说，他也怕你问，所以见面才和你老冷着脸啊！他心里也难受，木头，你别怪他。”

黄柯感觉头脑发炸，拍着桌子：“你们得和我说啊！十几万还四十万？他这是非法借贷，打上官司根本不用还的，那么多年你们就为这个不舍得吃穿，最后我爸活活憋屈死了？你说你们——唉！”

齐凤霞低头吃饭，有些不敢抬头。

“反正过去就过去吧！”艾云连忙解围：“妈你往后啥事也别自个闷着，多和我们说说，就在我们身边，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齐凤霞眼角含泪抬起头来：“是啊，越来越好，可是——你爸是见不着了。”

几人都有些沉默，齐凤霞继续说：“你爸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他那驴脾气也不会说啥，临走时你也听见了，后悔着呢——唉，这一辈子，挺憋屈。身上还有病，我看着都替他难受。天天咳，带血的，身上水肿，肿得跟馒头似的，就在那喊疼，连脑袋都疼，那肺癌晚期，能不疼吗？醒了就找你，还好老天开眼让你见了他最后一眼。”

齐凤霞说着眼泪又淌下来，艾云也听得揪心，看黄柯在那捂着脸，便去拉他。

哇的一声，却是琦琦哭了出来，她是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了。

“不说了不说了——”齐凤霞连忙擦擦眼泪：“大宝不哭，没事没事哦，你俩也别哭了，现在不都挺好吗，你爸也不遭罪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说这些也没用，还能活回来咋地！”

黄柯静静的看着酒杯，心中一个想法在激荡：活回来，真的不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