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黄庆革一声不吭，拿过酒瓶要倒酒，却被黄柯拦住：“爸，少喝点——不，尽量别喝了！”

黄庆革眉头一皱想发火，看到黄柯认真的表情，终于还是讪讪的把杯子放一边。

齐凤霞很高兴，张罗着盛饭：“来多吃点，木头多久没回来了，你别老拉着个脸。”

没滋没味的吧嗒两口饭，黄庆革想了想又把烟掏出来，刚想点上又被黄柯按住：“烟也别抽了！”

黄庆革很生气，啪的把烟扣桌上，瞪了瞪黄柯，却没说什么。

“来来吃菜，孩子是为你好。”齐凤霞忙着打圆场。

黄庆革狠狠的夹着菜，用力的吃，黄柯看得好笑，老小孩的视感。

“爸，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你千万别老放心上，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这烟酒，都伤肝伤肺伤大脑的，你就尽量别碰了，能多活几年，就是为这家做贡献了。”

黄庆革筷子顿住了，良久才点点头，低头继续吃。

“缺钱就跟我说，我按月给你们钱，别省着，没用，我们不差你省那点，你还能给谁省？”

黄庆革吃饭的速度更快了，头一直不曾抬起来，齐凤霞抹着眼泪道：“好，都听你的，你有空能多回来几次就更好了。”

黄柯想说让他们搬省城去住，想了想自己那一摊子烂事，还是闭了嘴，用力品尝好久没尝过的家的味道。

半夜，黄柯突然惊醒，乱七八糟的梦境慢慢消散，他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最后，象什么也没梦到一样一片空白，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憋屈得难受。

分辨了半天，才认识到自己正在从小长到大的房间里，有些口渴，便轻手轻脚的出去倒杯水。

拿着杯子正寻找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水在厨房。”

黄柯吓了一跳，杯子差点摔了，细细分辨才看出，老爸黄庆革正在窗边坐着吸烟，见黄柯望过来，有些讪讪的把烟按进烟缸里。

黄柯倒完水，坐到了老爸对面：“还不睡呢？”

“睡不着，你去睡吧，我一会就回去！”

“真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嗯。”

“没事干跟老头下下棋，打打麻将，啥都行，人老了总得找点乐子。”

黄庆革摇了摇头，半晌说出一句：“没人和我玩儿”

本来象小孩子一样的话有点搞笑，黄柯却听得有点揪心。

“是不是因为都知道你喝多了骂人？”

黄庆革又半天没吱声，待黄柯想走了，突然看着窗外道：“我这辈子，一事无成啊！”

半天又没动静，黄柯只能问了句：“怎么呢？”

黄庆革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缓缓开口：“我年轻时，也是镇里的高材生啊，上了十二年学，赶上七八年恢复高考，可惜没考上，我记得那时有道题，地球仪上两条虚线是啥，我都没听过，后来才查到，叫南北回归线。”

“八四年借你爷的光，进了农机厂，本想好好干干，每天很吃苦，啥都第一个上，也得过生产标兵，可是不会来事，连个组长都当不上。”

“九九年下岗，又是第一批下来的，想着干点啥得挣点钱啊，结果进去呆了四年。”

“出来后找工作人都不要，摆地摊收假钱算错账，当力工给人扛活，腰扭了躺了小半年，到现在也干不了力气活。”

“我还能干点啥？”

“也还好你有出息，要不啊，我和你妈得要饭去——我对不起她!”

说着，黄庆革象小孩子般低下头，无声的流出眼泪，黄柯连忙安慰。

半晌，把黄庆革劝进屋，黄柯却睡不着了，拿起烟也点了一支。

老爷子这辈子，是有些悲剧，可这是什么原因呢？

一生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