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走到对面另一处,与萧长老相隔十丈,伸出一只手掌:“请!”
萧长老问:“你的兵器呢?”
江晨笑道:“你没见过有人用手掌杀人?”
萧长老眼神微变,冷笑道:“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呼”的一声,乌芒闪动,他的刀已出鞘。
刀出鞘的同时,人也如鹰隼般离地掠出,气势如虹,凌空飞斩。
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好”。
很多人都没见过萧长老展露身手,且不论这位以严苛冷酷著称的长老刀法如何,单是这一扑一斩的霸道气势,就让人瞧得大为心折。
萧长老凌空掠来的当儿,江晨随意抬手,一掌拍出去。
隔了五六丈远,掌风正正印在萧长老身前。
只听“当”的一声如击在铜铁上的震响,半空金光一亮,萧长老身形急坠直下,落地之后往后一个踉跄,脚步蹒跚地退了四五步,才化解了这隔空掌力的劲道。
江晨等他站稳之后,又拍出一掌。
隔了近十丈,萧长老的呼吸仍为之凝窒,本能地侧身躲闪,却没能完全避开,被掌风击得离地而起,向后倒飞了四五丈,落在街对面的台阶上,以一个狼狈的姿势,勉强站稳。
这时,江晨的第三道掌力也拍到了面前。
遥隔十五丈,眼尖的人捕捉到了空气中一闪而逝的扭曲波纹,眼拙的则只看到了江晨抬手的动作,萧长老接着发出一声闷哼,摔倒在台阶上,挣扎了几下,没能马上站得起来。
“慢——咳咳咳!”在江晨拍出第四掌之前,萧长老喊了一声,躺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咳嗽。
江晨关切道:“萧长老,要不要歇口气再战?”
萧长老高高举起左手,用力摆了摆,过了好半晌,总算缓过气来,撑起身子坐在台阶上,道:“那支箫送给你,我不要了。”
江晨道:“多谢萧长老好意,可这支箫本来就在我手里,怎么能说送呢?”
萧长老道:“不管谁送的,反正归你了。还有小梅,也归你了!”
萧长老离去时的落寞背影,让看热闹的路人们瞧得心酸。
有人腹诽惜花公子的蛮不讲理,也有人惊叹他的功力惊世骇俗,隔着十几丈远,仅凭劈空掌力就把萧长老打得爬不起来。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了,江晨依旧坐回门口,吹奏起幽婉的曲调。
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拖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出现在长街另一头。
阿英已经慌不择路。
背后那阴魂不散的杀气,始终沉甸甸地压迫在他心头。
很多时候他都是手脚并用,像狗一样狼狈。
心跳气喘,手脚发麻,浑身沾满血污,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咚咚!”那是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声,仿佛和着身后索命无常的脚步节拍,模糊了他的神识,连眼前的道路都似乎开始晃动起来。
那家伙是不是快要追上来了?
阿英已经成了一只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不敢回头,即使精疲力竭,也咬着牙往前爬。
忽然从前方飘来清幽的箫声,传入阿英耳朵里,令他精神一振。
那箫声优美如天籁,仿佛把这整条长街都洗涤了一遍,杀气也吹得一干二净。好像在说:“来者是客,不动刀兵。”
阿英绝望的心中升起了希望的曙光:那吹箫之人,必定能拯救自己。
本已疲惫不堪的身躯又生出些许力量,他加快脚步,匆匆忙忙地朝前跑去。
而他身后那幽灵似的身影,则在听到那阵箫声的同时,也止住了脚步。
铁穆抬起了鲜血般的长剑,心中有些迟疑。
他听出了箫声中的劝诫之意,是以手里长剑流淌着的鲜血色也黯淡了几分。
铁穆知道惜花公子很厉害,但他挟斩杀「血剑」楚离的大胜之威而来,气势正在顶峰,并不觉得自己没有一战之力。「杀生血海剑」也因饱饮了鲜血而蓄势待发。
可惜就是这一迟疑的工夫,他的杀意和气势正在被箫声缓缓消弭。
‘胜算不到四成。’
放在平日,四成胜算足以让铁穆赌上自己的性命。可今天不行,他还要去履行一个约定。
铁穆阴沉沉地朝长街远处的听雨茶楼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阿英头也不回地冲向茶楼,连滚带爬地奔到江晨面前,一口气终于泄尽,趴在江晨脚边,喘气如牛。
“阿英,何必行此大礼。”江晨伸手将他扶起来。
阿英气喘吁吁地道:“有人……呼,呼……有人追杀我……”
“嗯,他已经走了。”
“快……快去告诉何军师,小姐危险!”
“雅二姐?你别着急,先匀匀气,慢慢说。”
阿英恢复了一点力气,抓住江晨的手掌,急切地道:“小姐在醉仙居,快去救她!”
“不急,你先喝口水……”
“没时间了!”阿英急得眼眶都红了,“小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雅二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江晨和旁边的希宁对视一眼——那就放烟花庆祝啊!
希宁搀扶起阿英另一条胳膊,柔声安慰:“你放心,雅二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三人将阿英带进茶楼歇息,又派出探子,前往醉仙居打听情况。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探子不久后回报,尉迟雅平安无事地走出了醉仙居。
“烟花钱省下来了。”江晨摇摇头,喝了口茶。
阿英如释重负地瘫倒在椅子上。
希宁脸上则掩不住失望,本来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半途却又放下。
“我们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江晨摇头:“失去了星三姐这块金字招牌,我们现在无论怎样行动,都名不正言不顺。”
提起杜山的那档子事,希宁就恨得牙痒痒的:“你当初怎么不阻止他?”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要去那种地方、做那种事。”
“你明明知道他的秉性,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防备手段?哪怕是派个人在满春院盯着也好啊!”希宁瞪着他,目光凌利。
“你太高估我了,我才来没几天,布局不可能面面俱到。”江晨心平气和地解释,“甚至昨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老杜在满春院还有个相好。”
希宁鼓着腮帮子,依然在生闷气。
阿英没了后顾之忧,便有余暇悄悄打量希宁,只觉得这个出尘绝俗的少女即使生气的样子也十分迷人。
“你的心乱了。”江晨轻声说着,“这不像你,希宁,你身怀佛法,不该为这些红尘是非动嗔念。”
“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一句话若天外飞来,如玉珠落地。
希宁蓦地放声大笑,笑得前所未有地放肆,“不,你从来都不觉得我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