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朱雀伸手拉住阿英的胳膊,“你跟我回去,我找阿雅来劝你,她的话你总算能听进去吧?”
“就是那个把阿英赶走的雅二姐吗?”古月轻轻一笑,“倘若她信得过阿英,又怎会舍得把阿英扫地出门,让他孤苦伶仃地寄人篱下?”
阿英本来顺着朱雀往前走,听古月这么一说,脚步又开始犹豫。
朱雀扭过头,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狠狠瞪视古月:“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古月嘴角挂着冷诮的笑意:“明明做错了事,难道不让人说?当初当着众人的面赶走阿英,这回又要再羞辱他一次吗?”
阿英顿住脚步,低下头,慢慢拨开朱雀的手指:“阿雀,我暂时不想回去。”
朱雀胸口憋着一团火,又不好对阿英发作,忽然越过阿英,朝古月冲去。
“哎呀,住手!”
“使不得!使不得!”
附近看热闹的几个仆从赶忙冲上来劝架,好一阵拉扯,加上又有阿英在中间斡旋,才勉强分开那两位水火不容的女子。
经过这么一折腾,阿英身上的上下行头也被弄乱了。为了参加这个宴会,他本来精心打扮了一番,锦袍玉带,颇有几分翩翩美少年的味道,但在推攘拉扯之中,发髻散乱了,玉带扯落了,狼狈得像是一只掉毛凤凰。
罢手之后,古月和朱雀一前一后,为阿英整理衣襟发髻。虽然还是冷眼相对,但总算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阿英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
江晨一直在等着那两名女子打起来,可惜中间的阿英承受了大部分火力,战斗始终没有真正打响。
远处礼乐声响起,笄礼开始。江晨不再停留,快步回到宴席。
冗长的典礼乏善可陈,江晨埋头品尝山珍海味,听着司仪、掌冠官、赞冠官等人按照步骤进行仪式,心里面再度泛起不妥之感。
由于老城主身体抱恙,大总管云修代表老城主向星三姐训辞。
星三姐恭敬听完,向老城主保证祗承,最后回到座位上,接受百官和嘉宾的祝贺,典礼就算结束了,晚宴也终于正式开始。
时已近暮,宴席间四处点着灯烛,月上柳梢头,地面人声喧哗,宾主共欢,觥筹交错,酒如流水,佳肴无数。
众豪杰开怀畅饮,高谈阔论,热闹非凡,可谓白露城近一年来最大盛事。
江晨见朱雀坐在偏远角落,神色低落,未动碗筷,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周围的热闹场景格格不入。
他心中冷笑,却在此时,忽觉众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望来,安云袖也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公子,老城主在找你。”
江晨奇道:“他找我做什么?”
视线一抬,扫向最前方的那一桌,正对上白发苍苍的老城主浑浊的双眼。
老城主打量着江晨,用沙哑龙钟的嗓音问:“年轻人,你就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惜花公子?”
“没错,正是在下。老城主有何指教?”江晨点点头,心里暗暗嘀咕,老城主莫非想要趁今日白露城众高手汇集之际,来一个为民除害?
这虽然只是一个荒诞的猜想,但加上方才一直隐隐笼罩在心头的不妥预感,江晨不得不正视这种可能。
他随意扫了一眼四周,老城主和尉迟幽、尉迟雅、尉迟星三姐妹坐在第一桌,离自己很远,难以挟持为人质。
第二桌是四长老、少卿等元老和文臣,他们武技平平,不足为虑。
雷刚、何一笑、何魁、「金豹」陆华等军官坐在第三桌,离尉迟雅不远,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小霜、古月和另外一些女眷坐在第四桌,都在默默注视着自己。她们的神通法术攻击范围极广,是最有可能作为主攻手的人物。
「铁剑」皇甫松作为苍龙卫首领,负责全场防务。他没有入席落座,而是混在苍龙卫当中,隐隐封死了所有出口。
至于偏远角落里的朱雀,正独自黯然伤神,以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应该不是伪装。
以这样的阵型想要埋伏本少侠,未免力有未逮。
老城主虽然年迈,但好歹听说过本少侠斩杀菩萨的事迹,不至于糊涂到以卵击石吧?
正当江晨疑神疑鬼时,老城主用苍老的嗓音说道:“老夫对你也算是久仰大名了,听说你娶了青冥魔女为妻,可有此事?”
青冥魔女的名头,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老东西莫非想用这个罪名对我动手?
江晨心里闪过冰冷的猜忌,面上淡淡一笑,坦然道:“订过婚,还没娶进门。”
老城主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朦胧昏沉的老眼仿佛意图窥视他灵魂深处,慢吞吞地道:“你比老夫当年还胆大,勇气可嘉。”
这种不知赞许还是嘲讽的话让场中响起窃窃私语声。大部分客人觉得,老城主应该是夸奖的成分居多。
当年的老城主,也是这般胆大包天的人物,率领数百乡丁杀退了三千叛军,一人斩首五百余人,打得柳卫两家都默认了他对白露城的管辖。
「西山枪王」尉迟杰这个名头,千真万确是杀出来的威名。他对于惜花公子这样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大概还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老前辈过奖了。”江晨道。
老城主的眼皮半睁半闭,不知是在思考,还是觉得困倦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断续低沉:“老夫听说……阿雅曾经向你发起过联姻的邀请……我这个二丫头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慢吞吞的言语中透漏出的信息,却让全场宾客为之动容。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雅二姐居然还打过惜花公子的主意,这……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老城主身边的尉迟雅脸颊泛红,埋怨道:“今天三妹才是主角,您老人家说这种事干嘛,这么多人呢……”
老城主似乎没有听见,依旧朝着江晨的方向,缓缓说道:“我这个女儿从小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什么事都不肯服输,长到这么大,也有一些成绩,难免把自己看得太高。她想当你的妻子,当然不太够格,不过,如果你愿意纳她为妾,老夫就觉得很合适了。”
这句话说完,他仿佛精神不济,头微微垂下,下巴也靠到了胸口上,闭上了眼睛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