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咧嘴一笑,赤红的眼瞳在夜色中幽幽发亮:“大嫂,又见面了。”
尉迟雅瞥了一眼身旁的江晨,皱着眉头问:“为什么拦路?”
铁穆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我是循着阴煞傀儡的臭味追过来的,没想到会遇上你。大嫂,你刚刚跟青冥殿的人见面了?”
尉迟雅反问道:“你找青冥殿的人做什么?”
铁穆道:“确切地说,我在找一个叫何自在的人。我和独孤都跟他有些恩怨,想找他聊聊。大嫂,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尉迟雅眼神闪了闪,摇头道:“不知道。”
“你刚刚见的人,不是他?”
“不是。”尉迟雅面不改色。
铁穆叹了口气:“七年前,鬼隐门被青冥殿屠灭满门,只有独孤带着两个师妹逃出去,那次青冥殿的领头人就是何自在。我当初年少无知,为了复活阿南,也被何自在利用,成了他手里的刀,直到遇上独孤才醒悟。这些年来,我和独孤一直在找他,如今独孤也死了,莪只好把他的那一份也算到我头上。”
尉迟雅轻微地皱了一下眉,眼眸中流露出落寞和无奈,“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铁穆淡淡地道:“他还来不及说,就死了。”
尉迟雅心情沉重,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江晨的脸色。
江晨双眼微阖,好像睡着了,但尉迟雅很清楚,自己和铁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尉迟雅只觉得万分悲凉,胸口好像堵住了,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独孤鸿和铁穆苦苦追查的罪魁祸首何自在,仅仅只是江晨手底下的一条狗!
这条狗在江晨面前只会摇尾乞怜,被江晨一口一个“小何”叫着,还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谁能想到当它转身面对众生之时,会露出如此狰狞恐怖的面目?
为了这条老狗,独孤鸿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而尉迟雅虽然知道它的下落,却绝不敢把它透露给铁穆,否则,今晚就是铁穆的死期!
尉迟雅看着江晨闭目养神的面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
良久,江晨开口道:“说完了?那就继续赶路吧!”
尉迟雅放下布帘,发出幽幽一声叹息。
铁穆却没有让路。
他盯着马车,目光仿佛穿过了车厢的遮挡,投在了那个漫不经心、高不可攀的惜花公子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癫狂:“江晨,我听说你的剑术出神入化,连北丰丹都败在你手下,我很想领教领教!”
江晨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仿佛同样穿过了一切遮挡,与铁穆在虚空相撞。
他淡淡地道:“铁穆,你从《血神咒》中悟出「杀生血海剑」,实属难得。可如果对上我,你会死的。”
“也许会。”
铁穆浑身肌肉绷紧,眸光幽深,语气幽魅。
他仿佛已窥见了与江晨交战时的景象,窥见了那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窥见了那无上剑道的峥嵘一角。
他的嗓音因兴奋而颤抖:“我的剑已经磨砺到了极致,若不与绝世强者交手,再难寸进。所以,我必会与你一战!”
江晨平淡一笑:“等你做完该做的事情,想死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那一天,不会太远。”
铁穆让开道路,目送着马车隆隆驶去,消失在夜色深处。
回到白露城,已是半夜。
蒹葭、菁菁等丫头都还没有睡,一起迎上来,端上热水和毛巾,伺候江晨擦脸洗尘。
庭院里还坐着另一位娇俏娴雅的白衣少女,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萧彤。
等到江晨擦完脸后,白衣少女才笑吟吟地开口道:“又带了一个漂亮姐姐回来,你这个惜花公子还真是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江晨知道晚上的希宁十有八九是心魔,也不想与她斗嘴。
希宁的视线在萧彤身上溜了几圈,笑道:“只是我很好奇,家里的几个姐姐,你都还没有动,又带新的回来,越收越多,却光说不练,有什么意思?”
丫头们被希宁一席话羞得满脸通红。萧彤的粉脸也红得像要滴出水来,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江晨早已习惯了希宁的阴阳怪气,但当着这么多女孩子的面,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瞪了她一眼:“你如果实在闲得慌,不如去关心一下你的杜大哥!”
“你是我的心魔,他可不是。”
希宁站起来,绕着萧彤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点评道:“姿色还算不错,体态也算优雅,就是不知道手脚利不利索……”
尉迟雅开口道:“希宁姑娘不要误会,萧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也是白露城的贵客,我邀请她来这里暂住几天……”
话未说完,就听见希宁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冷笑:“尉迟姑娘,你是以什么身份邀请朋友来这里做客?白露城的二小姐,还是江晨的妾室?你既然不肯承认小妾的名分,能在城主府有一个铺位,已经是江晨大发善心了,你还邀请朋友过来,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吗?”
尉迟雅被噎得哑口无言,面色微微发青。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而且她也意识到,希宁说的是事实,自己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主子”的名分。
身份上的巨大转变,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尽管她曾经沦为阶下囚,但狱卒们也给足了尊重,出来之后,人们还是一口一个二小姐,以至于她经常会忽略一些细节。
直到今天,希宁尖刻的言语终于将她点醒,原来就连住在城主府,都已经名不正言不顺。
看见尉迟雅心烦意乱的表情,萧彤的心情也变得七上八下。加上希宁还在旁边走来走去,审视的目光让萧彤愈发忐忑不安,忍不住用发颤的嗓音说道:“我很有用的,吕仙姑教了我很多手艺,女红刺绣,煮饭做菜,浣洗打扫,这些我都会,请不要赶我走……”
希宁眼睛一亮:“你会的还挺多嘛,那倒是可以留下来,跟丫头们一起做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