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雅压了压手掌,在虎豹骑将领的帮助下,让场面恢复安静。
“第二件事,是要给诸位看一样东西!”
尉迟雅将黄色卷轴呈在胸前,双手各持一段,缓缓将其伸展开来。
台下的人们伸长了脖子眺望。
“那是什么东西?”
“看不清,好像是个卷轴?”
“我看像是诏书。”
众目睽睽之下,尉迟雅手中的卷轴逐渐摊开,当中夹着四四方方的一块丝绢,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尉迟雅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江公子临走前,交给我这道密诏——江公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城内若有变故,由尉迟雅暂代城主之位!”
高台下鸦雀无声。
纵使再迟钝的人,心中纵有再多疑问,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机。
二小姐的意思已经表露得很明确了,谁敢在这种时候打扰她?没看见周围的虎豹骑正虎视眈眈吗?
尉迟雅放下卷轴,俯瞰众人,问道:“诸位都听清楚了吗?”
无一人敢开口质疑。
此时在场的无论官职高低,是清是贪,是庸是能,大小也是个官,最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二小姐马上要当城主了,周围又有虎豹骑看守,这时候扫她面子,不是找死吗?
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衣青年举起手臂,大声叫道:“我支持二小姐当城主!”
此人正是撼山会的九名头领之一,名叫武烈,曾在虎步军担任十夫长,对尉迟雅忠心耿耿。
在大会开始前,武烈就率领数十名撼山会弟子混入了人群中,为的就是在此时引导气氛,为尉迟雅助威。
随着武烈振臂一呼,混在各个角落的撼山会弟子都趁机高喊起来:“二小姐德高望重,由她来做城主,我们都服气!”
“除了二小姐,我们谁也不认!”
“对,这城主的位子非二小姐莫属!”
“二小姐必须做城主!”
在他们的鼓动下,原本还在观望的大小官吏们都跟着加入了呼喊。
这帮官吏本就善于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一旦见局势明朗,立即全面倒向二小姐,并且喊得一个比一个卖力,一个赛一个的声嘶力竭。
几个如癫似狂、热泪盈眶的官吏心里还在懊恼——刚才反应怎么就慢了一拍,这首拥之功,却让别人抢了去。
“二小姐!”
“二小姐!”
“二小姐!”
……
数百人齐声呼喊,声势浩大,数里可闻。连附近屋檐上的瓦片,都震得簌簌发颤。
好几条街道外的老百姓都好奇地伸长脖子观望,议论着二小姐是不是又出事了。
过了良久,在尉迟雅的示意下,呼喊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尉迟雅将手里的密诏递给身边的朱雀,神情肃穆地道:“尉迟雅自知才疏学浅,难以胜任城主之位。只因为江公子的嘱托,才不得不临危受命。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
“我有意见!”忽然有人开口叫道。
尉迟雅脸色微微一变。
谁这么不识趣,在这种节骨眼上打岔?
那个不识趣的家伙偏偏嗓门奇大,声音盖过全场:“这道密诏是伪造的!”
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是哪个不怕死的?不要命啦?
想找死也别连累到我啊!
声音的主人却不在台下,而是来自高台之上。
尉迟雅缓缓转身,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侧面耳台的火把后走出来。
那人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昂首阔步,在朱雀炽烈气息的威慑下,也毫不退让,大步登上主台。
看清那人的模样,尉迟雅眼瞳骤然缩紧。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关键时候揭穿自己的,竟会是此人——
撼山会总舵主,陆文斌!
那份密诏,正是尉迟雅亲自交代他去加急制作的!
台下的撼山会弟子也认出了自家的总舵主,不禁面面相觑,纷纷露出疑惑之色。
总舵主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在这种关键时候打断二小姐?
是二小姐制定的计谋吗?
这种突发变故,就连九位头领之一的武烈也摸不着头脑。
在众多疑惑的目光中,陆文斌走到尉迟雅身边七步外,就无法再前进。
朱雀的火焰气息灼烤着他的面门,让他满脸胡须都开始卷曲,呼吸都有些不畅。
陆文斌猛提一起口气,指着朱雀手中的卷轴,高声道:“这封密诏上面,有三个错别字,合起来就是——‘雅无德’!二小姐,你敢不敢把密诏摊开,让大家都仔细看看!”
人群一片哗然。
刚才二小姐在八尺高台之上诵读诏书,大伙儿光顾着瞻仰她老人家的风采了,谁也没仔细看诏书上面写了什么。
看二小姐此刻如便秘般的表情,难道这份密诏果真是假的?她并没有得到江公子的支持?
朱雀的杀气骤然汹涌,陆文斌被逼得倒退两步,但他嘴上不依不饶地叫道:“二小姐,你堵我的嘴也没用,不如把诏书给大家都看看,真假一看便知——”
尉迟雅的脸色无比难看。
她当然知道密诏是假的。
而且极有可能像陆文斌说的那样,有“雅无德”三个错别字,甚至还有更多没说出来的破绽。
方才时间紧迫,她拿到诏书之后,只草草地扫了一眼,哪里会注意什么错别字?
就算有些许破绽,只要气氛引导到位,本也无关大雅,但她绝没想到,陆文斌会在这种敏感的时候站出来,当众揭穿她的布置!
她更担心的是,撼山会之中,还有多少人也和陆文斌一样,准备在此时反戈一击?
陆文斌被朱雀的杀气呛得咳嗽几声,口中道:“二小姐,你怎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