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今晚零时一过,克里洛的人民就将迎来全新的一年。为了庆祝新年,今晚八点开始,在商业区广场将会有热闹非凡的新年倒计时活动,不仅有歌舞活动在现场助兴,还有来自全商业区的各种热门美食将在今晚于广场设立摊位,限时打折。一时间,城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对新年的到来无比期待。
正拥有青春年华的学生们于课间讨论着今晚要不要一起去逛广场,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希冀;坐在办公室奋笔疾书的工薪族们也迎来了年底的结算期,不仅有年终奖可以拿,在新年的前三天还有假期享受,他们纷纷邀请着自己同事一起去别的城市旅游,感受新年的喜悦;年逾半百的家庭主妇还有作为顶梁柱的男人们,到了这个时期也放下自己日常的家务工作,选择与家族亲人朋友们好好聚一聚,以尝天伦之乐……
然而,越是在这种时候,兰迪的内心却越发痛苦起来。在他的梦里,不断出现那一张张熟悉而恐惧着的脸庞,他们全都消失在了百米的水墙之下,尸骨无存。
原本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回到晴空之海中,那个埋藏着宝藏的小岛上,去庆祝这一年来的收获,逍遥几天后,再带着各自的黄金宝石离开小岛,爱回家的回家,没家的去别处疯狂,等到三月,只要还活着的,就会再齐聚于这座岛,开始今年的海盗生涯。
兰迪当海盗足足二十年,身边聚集了几十号兄弟姐妹,他们共患难过,同享福过。拿起刀剑,架起盾牌,举起魔杖,无论对谁不爽就是一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他们怀揣着这样的恶徒精神,把没人敢动的西比斯王国商船给劫了;把没人敢惹的深海巨兽给弄死了;把没人发现过的遗迹宝藏都收入自己的囊中;占领了一座又一座无人岛屿;最后,完成了诸多壮举的他们,叫嚣着,狂妄着,要去征服那晴空之海上最神秘的所在——永夜岛。
而结果,就是这幅下场。
正午,太阳来到了天空的正中间,一束刺眼的光照在了兰迪脸上,惊得他一个哆嗦,从狭窄的小巷之中坐了起来。他晃晃因宿醉而疼痛不已的脑袋,慢慢站起身来,走出巷口。
他抬起头一看,街道之间挂满了彩旗,不远处的旧城区市场人流不息,小贩们努力叫卖着,说是新年最后的大优惠,卖完就回家过年。
兰迪这才想起,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过了今晚零点,对他们来说将迎来全新的一年。而对他来说……未来剩下的日子,都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作为海盗活了二十年,作为团长活了十五年。很多人都说,海盗视财如命,然而他们手中浪费最多的就是钱财,珍惜最多的,是兄弟姐妹。在白鲨海盗团里,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把兰迪当做家人看待,兰迪对他们亦然,甚至对兰迪来说,作为一名海盗的理由,早就不再是金钱权力这些到头来无用的东西,他只是坚持着,在为自己的家人创造一个避风港,一个自由乡,一个接纳他们的地方。
很少人知道,白鲨海盗团上下几十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只有兰迪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出身——有弃婴、有先天残疾被当做废物的、有生于法师家族但却没有一丁点天赋被扫地出门的、有从小被卖到官宦家里当玩具的、有身为弓箭手却断了一只腿,瞎了一只眼的、有破了相的、有患了重病还来当海盗的、有没了下半身还想出海的……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在当海盗之前犯过罪,杀过人,他们想成为海盗,也仅仅是为了夺回前半生所失去的自由,价值与尊严。兰迪很欣赏带有这种灵魂的人,所以他在经历大风大浪以后,才会抛弃对物质的追求,转而全身心去守护自己的家人。
对兰迪来说,白鲨海盗团就是他存在的理由与价值,他的一切。
可是现在,一切都如同烟消云散,兰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也许他害怕,也许他不甘。
他脑海中还记得水墙扑下时,在海面上瞥见的那个骇人黑影。那是即便在众多海上传说中,也位于顶端的存在——海魂龙。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他竟然想过,要去杀了它。
或许这只是兰迪为了活下来而麻痹自己的谎言罢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捡起脚边的空酒瓶,摇了摇发现是空的,又随手扔在地上,打算前往老酒馆的垃圾桶里碰碰运气。走过几个街道,兰迪来到了酒馆后门,打开锈迹斑斑的大铁桶,把身子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