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宇平当保长的时候,也多次调解此事,没结果。他也看出来山上的岩石分布和走向,但怕说出以岩石为界不能让人信服,也就一直没说。
这一次,凑巧一声霹雳,让宇平想到了办法。这也是他机智的一面。
这件事后来成了美谈。
四儿子庆礼十四岁了,这个儿子长得最像宇平,圆脸,白静的皮肤,双目炯炯有神,声音特别洪亮,个子不算高,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很有威慑力。
庆礼跟随大姐夫里柳在乐园读完小学。1952年,庆礼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
在新中国,庆礼是阚家第一个去县一中读书的人,全家都为之高兴,都对庆礼寄予厚望。宇平特意为这个儿子上新一中摆了一桌饭,宴请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饭桌上,一家人都勉励庆礼努力学习,学有所成,报效祖国,光耀门楣。
第二天一清早,宇平亲自送庆礼去一中上学。一路上宇平对庆礼千叮咛万嘱咐,一个人在他乡,首先要注意安全,在学习上要多努力。关于个人前途,宇平对庆礼说:“我不想你有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你能像你大姐夫一样当一名人民教师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宇平对一切都看得很透,“朝中无人莫做官,厨下无人莫乱窜”的古训的刻不能忘记。“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儿孙个个贤”,这是宇平的人生信条。
宇平从武宁回到家里,已是半夜时分。他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半生坎坷,历经了人間的风雨和苦难,彻夜难眠。好不容易入睡,他就梦见了父亲在田间劳动,梦见了弟弟在雨里奔跑,梦见了大儿子在读诗书……
醒来后,宇平长吁短叹,他想:我的这些亲人,曾经都在为这个家负重前行,我究竟做了什么?我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宇平猛然想到阚家的族谱已多年未重修,心想是时候重修谱牒了。
修谱对一个家族来说,意义重大,主要体现在:寻根、留本;清缘、备查;增知、育人;培养家风并凝聚人心;记录历史和文化传承。
第二天,宇平找到了族弟宇佳,说:“百友啊,族里的谱有多少年没修了?”百友想了想,说:“从民国十五年到现在,有二十几年了。”宇平说:“这二十多年,族里的变化真大,老去的,新生的谱里都没记载。”百友说:“是啊,一个家族的延续,谱牒至关重要。”
对于那一代人来说,修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也是一件招人怨的事。首先是打清工,姓名、字号、生卒年月日时,功名,子嗣等情况必须记清楚,不能有一点差池;其次,雕版印刷,雕刻文字是难度大,时间长,容易刻错字;第三,出力不讨好,稍不满别人的意就会被指责。
谱局里有这么一个传说:
有一个大姓二十年修一次谱,清工打完,雕版也雕好,刚印了一本初稿。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那晚,几个人睡在谱局里,到半夜突然听到了声音,先是脚步声,接下来是翻书声,好像有一群人在翻书看。突然,听到嗤的一声,好像是有人在撕书。紧接着传来呜咽的哭泣声,一直哭到鸡鸣。这几个人吓得瑟瑟发抖,一夜不敢睡。第二天早上,发现谱上有一页纸被撕了,丢在地上。后来有人发现,被撕的那一页记录的是一个无后嗣的先人姓名,到了族里一问,原来是打清工的人遗漏了,这个先人有一个侄子分祧给他的,但漏掉了,因此死者不满。
这个故事荒诞不经,是谱局的编者是有意而为之。其目的是告诉我们:修谱是家族的一件大事,一定要认真仔细,不可有一点马虎。否则会鬼怒人怨。
这一年,从春到秋,宇平、宇佳翻越绵绵不断的幕阜山,往来于湖北和江西之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阚家的族谱修好了。
修完谱,宇平如释重负,他在想,这可能是他这一生为族里做的最后一件好事。接谱也是一件极其庄重的事情,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热闹非凡。
谱系的字辈是一首七律,尾联为:
祖先树立裕宏模
远大家声绥福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