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的、是你吗?”
希林跟在弗拉维身后,经过昔日修建的奢华回廊。弗拉维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这里吧,很快我也将长眠于此,不是吗?”弗拉维一直在自言自语。
“他们没人跟来吧。这是个秘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大人,如果你还活着的话,现在不应该休息静养吗……”
弗拉维转身过来,解开身上单薄的粗布袍子,干涸的伤口露出来。
“我的确已经死了,已经不能再用活人的方式休息。很快,我也将长眠。”
希林的手指轻触,伤口是贯穿的,绝非虚幻。
“那么您又为什么站在我的面前,还能与我交谈?”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我不知道!我没有察觉任何恶魔的迹象,也没有看到天使,据我所知,您也不曾研习过任何巫术一类的玩意!在我看来,您仍旧是凡人之躯啊!”
“那么坐下来,听我把以前的事讲完。或许你就会明白。”
二人坐在某位先皇的棺椁前,弗拉维讲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我总是羞于谈起年轻气盛时候做过的傻事,认为那样有损于我的长者风范。但我的想法过于幼稚了,如果能早一点和你说明,我们之间也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猜忌。只能说,但愿现在还不迟吧!”
“这……”
“早些年的时候,我出身于本地一户富裕的人家,在帝国的神学院读书,由于成绩优异成为德高望重的司铎主教维德洛大人的学生,与我同门的还有另一位前辈,就是正在神坛前念经的哀穆勒。”
“嗯,是啊,他念到一半的时候差点被你吓死了。”
“不要去记恨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感到懊恼。我接下来要讲的才更加重要。”
“好、好吧……如果这是你要求的。”
“年轻的时候我才思过人,无论多么深奥的知识都可以轻易地掌握要点,书本上几乎没有可以难倒我的。为此,众人都对我寄予厚望。他们认为,以我的勤勉程度和恩师的威望,将来我位列司铎主教肯定不在话下。或许,机缘合适的话,成为教宗也不是不可能。”
希林听完一点也不吃惊,弗拉维大人留给他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以前,我的恩师即将继任教宗,我和师兄二人的前途无量。在非常重要的时刻,我却因为一些事情与恩师发生了争执。”
接下来的话,希林就听得云里雾里了。有时候他觉得弗拉维讲话太深奥,看到他老人家紧锁眉头忧愁的样子很心疼。那些玄乎的东西很重要吗?似乎弗拉维把真理看得比命还要重要。
“一夜我翻着古老的典籍,越发觉得这个世界虚伪得无法忍受,这样压抑的教堂再也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希林,你没有读过书,所以不知道关于书本的秘密。看起来庞杂的学科书籍,其实都可以归类为一些基本的脉络。哪怕是成千上万本浩瀚的书海,也无非是一些类似的原理以不同的次序重新排列。”
“欸!”
“但实际上,人类的历史中蕴含智慧的典籍屈指可数。更多的书本只是缺乏意义的堆砌罢了。”
“更有甚者,其中一些学术着作的撰写者,本人水平并不够。有的前后矛盾、胡言乱语;有的归纳以后尽是些恶俗理论不堪入目;也有的胡乱摘抄,曲解原文……或许连他们的导师也就是那样吧,辅导不出更优秀的着作了。”
“大人,您说的这种情况在习武的行当里也存在,我的恩师也经常吐槽真正的剑术大师百年难得一遇,大多数着名的剑客都是些浪得虚名的小辈。他们没遇上倒霉的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对手的水平也就那样。”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弗拉维叹口气,“可我那个时候没办法忍受,我夜里又和导师起了争执。”
“那么您的导师,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他浪得虚名吗?”
弗拉维摇摇头,他不愿意诋毁自己的恩师。
“导师是给我最早启蒙的人,我掌握的一切都从他的谆谆教诲开始,多年来循循善诱才取得了一些成果,我不能拿低级、愚昧那些词儿往他头上扣。他是一位智慧超群的老师。”
说到这里,弗拉维非常地悲伤。
“但是,我们之间有分歧。他是一位讲究经世致用的学者,在帝国身居高位,赢得无数人赞誉。他掌握的一切经论都在为他的地位服务,他也在用自己的影响力为我们二人铺路。”
“而我,非要和他死磕逻辑矛盾的典籍,甚至至高的典籍——神圣福音书,在我看来也有不尽详略之处。”
“那时我指着福音书上的字去质问他,他却总是回避问题,托词说这些是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典籍,没有必要纠结那些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