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不觉已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圆月在天,外头已经是闹腾腾一片灯笼世界,似水流年,每当此时,人们也就随波逐流,来灯市赏玩。
花红柳绿,谈笑男女,灯市中人烟凑集,当街数十座灯架,骆驼灯,玉楼灯,白象灯,争奇夺目,转灯如旋风卷花,吊灯如竹篮打水,更有喧嚣社鼓,斗巧百戏,让人目不暇接。
早上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晚夕的烟火已让人醉醺醺的。
“冰糖葫芦!吃了沾福!冰糖葫芦!吃了享福!”
“元宵!元宵!馅大价格巧。”
叫卖声不绝于耳,杨缓东走西看,吃了一份元宵,那老板的生意并不热闹,见那么个华服公子来了,往灶里又添了好些柴火。
“这元宵不错。”
杨缓赞叹一句,吃了几口,就结了账,逛吃的要点不是吃饱,而是多吃,杨缓所到之处,都不免引人注目。
有人指点道:“这该是何等富贵的人家,这丫鬟都生得如此标致。”
“必是那公侯人家的了,要不然岂能有如此富贵?”
“莫非是天子微服私访?”
“胡说,胡说,当今天子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来此,何况这公子瞧着也太年轻了。”
此时一人说道“我是认得的,此人管着崇文门税务,是当今皇上的表弟,杨缓。”
“就是那抓了作弊考生的杨缓?”
“可不是,十五年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一鸣惊人,是天上下凡的星宿哩。”
人言可畏,但有时也可笑,杨缓听见这人言嘈杂,心里好笑,一旁的香菱见灯市热闹,似乎心中触及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地方,一时有些恍惚。
穿着皮裘,拥着火炉,路过的文人墨客见到此情此景,没准会诗兴大发。
街头巷尾都是字谜,这是一个有关解谜的夜晚,所有的繁华背后的谜底是城外的贫穷,所有彰显谈笑背后的谜底是饥寒待毙穷苦人的眼泪,真相并不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那显示盛世的谜语越是厉害,越是繁芜,待谜底出现的那一天,谜中人就愈发痛苦。
对于等候在此地的锦衣军来说,今夜守候在此的谜底,终于走了出来——
展画虎想趁着城中最热闹的时候,从这神京城中桃李出去。
明刀,暗地里的袖箭,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典恶说:“活要见人,死有见尸,得此二人章,赏佥事。”
这些人的眼睛宛如野狼,各个放着绿光。
展画虎怀中抱一个婴儿,迎着冷风,从热闹的灯市走出来。
赵堂官举起了刀:“哈哈,展画虎,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展画虎冷笑:“就凭你们几个?”
赵堂官一挥手,手下人举起了弩弓,嗖嗖嗖——
箭矢如同蜂群朝展画虎袭来,听得婴儿那痛苦的叫声,赵堂官露出了阴森的笑脸:“好,好,好,该死的终于死了!”
展画虎浑身是血,两眼通红,手中舞一把宝剑,朝赵堂官直直奔来,一路挥斩,如同砍瓜切菜。
报信的烟花亮起,冷风吹面,杀气腾腾的展画虎像个战神,偶有路过的百姓,瞧见了折服景象,吓得四散逃去。
赵堂官握着刀,心脏咚咚而跳,他舔了一下嘴唇,那方才溅落到他嘴边的血很甜,他感到一种生命的终了,他的脑中有东西在嗡嗡作响。
‘拿命来!’展画虎朝赵堂官劈头一斩,赵堂官一避,那刀砍在地上,见展画虎拔不出来,赵堂官笑道:“该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