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愚蠢的人是你们!你们的后援部队,已经被自己人包围了。”
江一深沉如海的眼睛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光。
“什么意思?”赤炼睁大了美丽的眸子。
“三军坐阵,是以兵符调兵遣将,帝王将相,五分尊卑。兵符就是军令,违者斩之。”少羽一下亮出了手中的兵符,深邃的重瞳迸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
“哼,不愧是项家的后代,小小年纪,就有此城府。”江一扬起一丝笑,眼睛里的神色说不上是夸赞还是讽刺,而在下一秒,就转为极为冷冽的波光,让我心头不由得一跳,“可是,你们忘记了这三个人。”
门前的光线一暗,仿佛是闪电雷鸣前的死寂。回廊里几声奇怪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我震惊地看着阴影里走出的几个人影,紧紧地握紧了九阴勾魂。
“班大师,梁先生?!”
“范师父!梁叔?!”电光火石般的烈焰骤然在少羽深邃的眸子里燃烧,少羽咬紧了牙,握着破阵霸王枪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几疏黯淡的光线应照在泛着寒光的匕首上,顶在范师父和班大师身后。梁叔虽然身怀武艺,却因为两个人质不敢轻举妄动。而拿着匕首的人?……
“千变万化,墨玉麒麟……”高渐离缓缓念出这几个梦魇一般的字。
“江一,你这个卑鄙小人……!”少羽咬紧了牙,想将怒火一寸一寸地压下去,却骤然大盛。
“少羽……”我按住了他握抢的手,目光如剑地穿过墨玉麒麟的身上,这个危险的人物,还真是能忍耐啊!要在关键时刻出手么?!
“……江一,你的这个棋子很是好用!”我低低地说道,心中忽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哼,远不及你啊。”江一讽刺的冷笑让我如芒刺背。
“只用你这一个棋子,就足以令墨家上下乱作一团。”赤炼妖冶地笑道,魅惑的眸子里仿佛藏着致命的毒药。
“什么?!”高渐离深邃的目光带着不可思议的光芒看着我,里面,似乎有一丝震惊,和一丝歉疚,“…居然连这样的孩子都利用,手段如此卑劣不堪!江一,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是个明眼人。”江一转过身去,留下了冷峻的背影,“给我让开一条道。”
“想走?”高渐离剑眉一沉,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腰畔的水寒。
“墨家号称人爱,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看来你是不想让他们活下去了。我给你们一漏砂的时间,当砂子流逝完的一棵,也即是剑落人亡之时!”
“让他出去。墨家和他的恩怨,以后再做了断。墨家,若是看着自己的朋友赴死,何谓兼爱平生!”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传来,是墨家巨子!后面还有道家的伏念道长,成功报信的盗跖,和,张良……
所有人心头的乌云都一散。
我紧紧地握着少羽冰凉的手,望着这个西楚少年眸中闪烁着的光芒,冷峻的侧脸,和湿漉漉的头发,忽然感觉心中一松,却好累,好疼……我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仿佛是思想被抽空了一般……只是,好想……休息……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江一轻而易举地离开了机关城,似乎是结束了一个玩弄所有人于鼓掌间的游戏。而这些,我已无力去想……
几声撼天无涯的雷声悲怆地嘶吼着,我垂眸,望着黑暗之中,一片狼藉萧瑟的景象……湿透了的全身忽然猛地抖了一下……
好冷……
蓉姐姐去了……盖先生也……
为什么故事的结局会是这样?!我一个踉跄,跑了出去,跪在了染血的阑干旁,任由雨水无情地将我淹没……雨的声音,在千载轮回中,如朝花覆雪般悲怆……镜湖医庄修理的风景,没有一丝杀机,墨家机关城,人间的乐土……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那么渺茫……千年的风,一尺,就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再也,回不到从前……
蓉姐姐,你说好了要做我姐姐,保护我的……我们说好了的……
万里的乌云在灰色的天幕下,盘旋起无尽的悲伤,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我抬眼望着无尽灰暗的苍穹,眼中一片苍茫。天地之中,仿佛一切生灵都是那么渺小。上苍要拿走某个人的幸福,一刻,都不会多等……
夜尽天明,如同这一场旷世悲怆的雨,冲刷着一切的断壁残垣,冲刷着每个人心里的伤口,留下了深深不灭的痕迹。
苍天!在这个无常的世道里,你何时能给这里的人一丝垂怜?!
我悲怆的吼声终将被雨声淹没,不知飘向何方…………
流光静静地流淌在绿意的新叶上,风不经意间卷走了偷换的流年。阳光从指缝间轻轻地溜走,毫无留恋,似乎是我们远去的瑶华岁月。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是四年。
这四年间,世道的变幻似乎终于踏上了正轨。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为盗所惊,弗得,乃大索十日。三十一年,逢盗兰池,乃大索关中二十日。后又有墨者高渐离,以筑扑始皇于殿,不中,始皇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六国之人。
高渐离……铁大叔……我的心口忽然一痛,这些人……还是逃不过纷繁的黄沙和掩埋么?高渐离终究还是踏上了和他大哥一样的路……这个剑客,剑胆琴心,或许,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他情愿用自己的血,用音乐的大籇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而秦王的暴政,也终于让大秦朝落入了烽烟四起的局面。此间,六国诸侯之后及江湖忠义之士,纷纷积蓄力量,暗待时机,欲推翻暴秦,复太平之世。
看来,起兵反秦的时日已指日可待了!这些年,随着项家周游四海江湖,暗中联合各路反秦势力,只等时机一到,遍举兵直指咸阳!
我的眸子里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亮,微微一笑,看着马车里还在呼呼大睡的项少羽,刀削般完美分明的侧脸,褪去了七分稚气,增添了三分风华和坚毅。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了,给他困坏了吧?这小子……居然一夜没睡地在林中守岗,反倒在白天睡着了。
我打了一个哈欠,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光影,深绿叠着浅绿的林子先后向后面延伸,应该快到吴县了吧……好困……
我只感觉到眼皮在打架,一倒头也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间,忽然“咣”的一阵声响,马车忽然一震,我蓦地惊醒,身体因为惯性差点飞出去。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这么倒霉地跌下去时,腰间一紧,就被项少羽拉了回来。
“喂……”
“笨。”少羽依旧还是当年那副破表情,“我说你小子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这都是第几次了…”说话的同时,揽过我的肩膀,让我坐稳些。
“你才笨。”我不满地回头,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一如从前那样深邃,有关心,有黠洁,和我一直看不懂的东西……“怎么回事啊,马车忽然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