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哈哈朗笑,只见二十来丈的一条大船上走出一个白衣汉子来。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又是夜里,李文茂等人却是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见那人从大船上走到岸上,又从岸上几个纵跃便来到了红船凤凰仪的旁边,速度之快,却是如奔马疾驰,他的笑声似乎还没有停歇,人已经上了红船。
李文茂心里一惊,仿佛一头猛兽已经跳上船一般,只觉得尾巴骨一紧,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似乎面对一条眼镜蛇盘在一处,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而其他几个武生更是将手中的鬼头刀横在了胸前,下一刻就将一刀挥出斩将过去。
这个人是个白衣公子,光着头没戴帽子,一条黝黑发亮的辫子垂在脑后,大冷的天,手里却拿着一把洒金折扇,气态翩翩,眉眼清俊。
李春初已经冷冷地开口了:“阁下是什么人?大半夜地不去睡觉,倒是来听我教弟子?”
那白衣公子“啪”地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未语先笑道:“道长的教法自然是好的,却是不该教这些戏子这般杀伐酷厉的本事吧?”
李春初道:“教什么功夫教什么人恐怕不该阁下来评头论足吧?”
“道长好大的火气!”那白衣公子将折扇随意扇了几下,笑着说。
李春初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被他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李春初没有用“巨灵神目法”,但他的目光里的杀意却是宛如实质,逼得人透不过来气。
白衣公子胸腹起伏,强自吸了口气,整个人温润如玉却暗藏阴毒的气质忽然一变,变得就如一柄出鞘的刀。
充满杀意的刀。
李春初喝道:“既然敢来,就留下点东西吧!”
白衣公子从偷看那一刻起,其实对于武林中人而言就是在挑衅。
法不传六耳。
偷看的人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不一定会如何,因为普通人多数是学不会的。而如果是武林中人偷看没有被发现,也没有什么,你的命好。但如果偷看了还要出来现身说道些什么,就是挑衅了。
武林之中对于挑衅只有一个字——打。
打赢了,你厉害!打输了,通常就是死。
李春初本来并没有什么杀意,但是作为名震天下的高手名家,面对挑衅,也就只有动手杀人了。
难保不是朝廷的人。
白衣公子一抱拳道:“好!在下桐城周道民,不敢请教道长名号!也好知道是哪一位高人在此赐教在下。”
桐城周道民?
李春初微微蹙了蹙眉。
桐城不仅有文学中著名的桐城派,也有东乡武功,是南拳北腿的混合流派。虽不是一个门派,但东乡周家潭两大姓章、周两族,都是千百年武学传家的家族。
怎么会从安徽来到广州恰好在这里撞见?而且这个周道民的武功还真不是乡下把式。
而且这个周道民从穿着打扮气度上就是一个家里富裕的,他每天的生活,也一定很悠游自在,很有规律,有着读书士子的自在雍容。
日常的养生锻炼怕不是也做得极好,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不是那种整日忙于算计应酬的土财主,更不是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江湖莽夫。
加上年轻,体力自然也是正处于巅峰状态。
从二十余丈外一口气疾奔而来的速度就可以知道,这个周道民的武功境界不在万安客栈那个游击将军石坚之下,甚至更强上几分。很显然,这个周道民,武功已经到了通晓化劲的边缘。
不是宗师,也差不多少!
李春初哼了一声,寒着脸道:“四川金钩李胡子是也!”
白衣公子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尴尬,随后又平息了下去,轻轻地吐了口气:“想不到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金钩李胡子。在下却是小觑了道长!既然如此,在下便领教道长的盖世神功。”
为什么?一是未经允许偷看传武,二是出言指点,犯了大忌。
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客气话都没有用了,只能以武功来定高下。虽然见面不过仅仅几句话的时间而已,但两人之间分出生死胜负地比武,却是势在必行。
这就是武林!这就是江湖!
“你选什么兵器?”李春初道。
周道民面上有些紧张,毕竟是要生死相搏的当口。他沉默了一下,将身上的长衫前襟下摆一撩,一个武当拳中的“懒扎衣”式将下摆塞在腰带后面,朗声道:“在下用棍。”
李春初心中暗想,这个娃儿倒是有些门道。
棍棒本就是最常见的武器,但是棍术中又蕴含多种长武器的方法,在这小小的船头,一条长兵器自然是容易取得优势,可见此人在武学中已经是登堂入室的人物了。
一个武生走到放置演戏兵器的架子旁,挑了一条齐眉棍,扔起来,一个武戏中的“踢枪”,将那齐眉棍踢向周道民。
周道民伸手一捞便握住了棍子中间。
前七后三阴阳握把,拉了弓步,“霍”地抖了个棍花,真个是使得潇洒大方。
李春初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摆了个姿势,左手于身前,右手握刀置于身后。赫然正是刚刚他传给凤凰仪戏班里的武生们的一步三刀的架势。
李春初冷喝了一声:“小心了!”手中的鬼头刀霍然抹去。
果然还是一步三刀,但比起刚才传艺给李文茂他们这些武生的时候,出手不知快了多少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沉重的鬼头刀刃已经堪堪割到了周道民的咽喉。
这些武生俱是心中一凛,这刀法看上去平常,在李道长手里使出来竟是如此锐不可挡。
长兵器对短兵器最忌讳就是被欺身而入,拉不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