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小时候是在荆国住过,后来跟着爹娘来了大都。”
“你是跟着谁进府的?”
“奴婢……奴婢……”彩儿不知为何却支吾了起来。
那边厢孙氏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立刻不哭了,赶紧跪直了回话。
“王妃,这丫头原来是康氏身边的,康氏被打发了出去,这才派到了我这儿!我也是见她还算得力,这才留了下来。”
高令仪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仿佛有千斤重,直压得那丫鬟抬不起头来。
“你与康氏,很亲近?”她一字一字问道。
“……”彩儿没有说话。
听到这里,静澜已经心中有数,当下他冷哼了一声。
“鱼鳞疫在此之前从未在大都流传过,这布老虎里的东西,应该是从患过鱼鳞疫的人身上取下的,而每月初一,府里都会放一波丫鬟回去探亲,这原是体恤,却不想让你钻了空子。”
“奴婢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彩儿却只是跪着,并不承认。
“你以为不认就没事了?”
静澜冷冷一笑。
“我只要让人去你家搜一搜,查一查你家人的身上有没有这脏东西便能知晓,你若不想我让人当街剥光你父母家人的衣衫搜查,最好自己从实招来。”
这话说得厉害,彩儿显然被击到了痛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是,奴婢的娘是得过鱼鳞疫,这东西也是我放进布老虎中的。”
“为了康氏?”
“是!”
彩儿的语调突然变得激烈。
“我们小姐自幼与我一起长大,进了瑞王府,也只选了我做陪嫁丫鬟,在我心里,小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般。”
“小姐为人谦厚,根本没有任何对王妃不敬的心思。”
“只是饮了那避子汤后小姐总会觉得不适,所以才未给王妃请安。”
“可王爷一不请大夫,二不问小姐,直接就将她打发了!”
“是,我们老爷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官儿,如何敢来瑞王府要交代?他只嫌小姐给他丢了人,害他没了前程,小姐回府不过两日,就被嫁给了一个老鳏夫!”
“那人粗野又爱喝酒,每天不是凌辱就是殴打小姐,小姐哪里过过这种日子?没几天便投湖寻了短见!”
说到这里,彩儿失声痛哭了起来。
静澜的脸色铁青,那一个刹那他已经想了无数个恶毒的方式来折磨这个该死的丫鬟,他有无数的方法让她,让她的全族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最终,他眼前闪过的,是清璇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容。
“拖下去,杖毙。”
他这么低声说道。
高令仪望向他,显然也没想到他竟会直接赐死。
以静澜的性格,他原不会那么轻易赐死这个丫鬟。
“就当为清璇积福。”他只是这么说道。
打发走了余人,清璇也早已被抱入室内由方太医诊治了。
庭院中,只剩下夫妇二人。
“王爷,真要为清璇积福,还请王爷改改行事吧。”
高令仪终于这么说道,她的眼底闪过晶莹的泪光。
“这些年来,王爷为了掩饰本心,为显得自己流连花丛,一房房的往家里抬小妾。”
“这本没什么,王爷为了让妾身宽心,面上也给足了妾身面子。”
“可最后,恶果却全由清璇承担了。”
“王爷,纵使是金枝玉叶,清璇也只是一个女孩儿,一个女孩儿被毁了脸,这是毁了她一生啊王爷。”
月光下,高令仪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王爷,稚子无辜。”
静澜望着她,望着这个向来端庄自持的妻子。
“王妃,你失仪了。”最终,他只是这么淡淡说道。
“是,妾身失仪了。”
她垂首拭去了眼泪,他们不是寻常夫妻,从她嫁入瑞王府那天就知道,她已不能再做自己,她要做的是全身心辅佐夫君。
她是不该告诉夫君该如何行事的。
“妾身进去看看清璇。”
待高令仪转身离开后,静澜抬头望向天际清冷的月光。
稚子无辜。
他何尝不知道稚子无辜。
他曾经,也是那个无辜的稚子啊。